學達書庫 > 寶禎 > 極光 | 上頁 下頁


  「身份還沒確認,不過這裡有他的東西。」這名警員遞過來一個裝證物的透明袋。關弘人一看到那東西,眼眶就一陣發熱;他認出其中的一個打火機,不僅沾著血跡,表面還凹陷進去,可想而知事故發生時,當時的衝撞力有多大。他已經當了好幾年的幹員,什麼樣的案子、什麼樣的屍體都見過,但這一次,死者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短短的幾步路,關弘人感覺自己舉步維艱。掀開白布時,他的手克制不住地顫抖,躺在血泊裡的確實是吳俊聲,半小時前,他們還說過話,可是就在瞬間──天人永隔。

  他突然好恨這一切!一個他最要好的朋友,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走了,究竟是誰?!他絕不放過造成這一切悲劇的兇手!

  「惡名昭彰,代號「極光」的電腦駭客,今天警方已證實他成功入侵警方系統,竊取臥底員警的檔案資料,販售給犯罪集團,造成十多位臥底幹員在一夜間全部遇害;昨天上午,在東區有一輛轎車蓄意衝撞電話亭,造成一人當場傷重不治,經調查,死者的身份也為情報局的臥底幹員,犯罪集團以如此誇張、魯莽的手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殺警,可視為對警方公權力的挑釁……再談到這名已犯下多起重大電腦入侵案的駭客「極光」,他究竟是誰?他的下一個入侵目標又是那裡?已造成全球的恐慌,因為到目前為止,只要是被他看上的目標幾乎全無倖免,而「極光」的出現,也再次暴露出資訊時代的網路安全問題──接下來為您報導的是來自醫藥界的最新消息……」歐陽極好像再也忍受不住似的,拿了搖控器,將牆上的電漿電視給關起來。空氣裡剩下空調微小的運轉,及深雪的刀叉偶然碰到瓷盤所發出的聲響。她低著頭默默吃早餐,看不出任何情緒,整個人安靜地簡直要讓人忘記她的存在。她的長睫在發間若隱若現,光是看著她的側臉,就能令歐陽極心猿意馬,不能自己。他常常想也許自己會毀在這個小女人的手裡,他總是有這種不祥的預感。可是他心甘情願,為了擁有她,歐陽極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他離開自己的座位,手一伸就侵入她的衣領裡,酥軟在握,他的唇也不放過她──深雪任由著他,不反抗也不掙扎,沒有辦法,她有求於他。「我的家人們還好嗎?」歐陽極放開她,從書房裡拿來兩張印滿許多無意義符號的文件擺在她面前。深雪望著大落地窗外的海,她明白他的意思。「下午,我可以去遊一下泳嗎?」歐陽極摟住她的肩膀,「你已經夠美,不必鍛練身材了,我不喜歡太健壯的女人。」深雪不放棄,「我可以去嗎?」「去吧!不過──」他的同意有附加條件,「不許太累,留點體力,晚上用。」雖然歐陽極俊美的五官上是開玩笑的壞壞表情,但深雪不懷疑他說的任何一句,違抗他,只是使自己的境遇變得更加悲慘而已。她仍然望向海,那裡是能讓她自由的地方,也許有一天,是的,也許……深夜。深雪在看過窗外海上點點的船影后,沉沉睡去。她實在累了,身上還穿著白天的連身洋裝,靠著沙發就墜入了夢鄉。歐陽極望著電腦螢幕上快速跑過的數字,他吐出的煙遮蓋住視線一會兒,當煙霧散去,螢幕上已顯示「身份確認,歡迎進入本系統」的訊息。歐陽極滿意地關上電腦,來到深雪身邊。他抱起她的時候,一向淺眠的她馬上醒過來。

  「這麼累?」他心疼地撥著她的頭髮,讓她的臉蛋整個露出來,才能讓他盡情地看著她的臉。深雪搖頭,以手撐著床坐起來。拿起桌邊以藍色玻璃杯裝盛的水,她啜了一口,乾渴的喉嚨舒服許多。「我們又要完成一筆大交易了,你高興嗎?」深雪的表情是漠不關心的,她唯一只在乎一件事,「我的家人呢?」

  歐陽極拿出一個紙袋交給她,深雪迫不及待地抽出裡面的相片,那上面每一張都是令她快樂辛酸的臉孔。

  「你家的情形大致沒變,你父親仍然在大學教書,母親在家裡,你的小弟今年升上高中,你姊姊……」歐陽極停一會兒,「她結婚嫁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了。」「姊姊結婚了?」深雪不太相信似的,她為姊姊高興也好感傷,她還殘留著小時候和姊姊一起玩耍的記憶,她們一起玩過家家酒、一起向爸爸吵著要買洋娃娃,那麼小的姊姊,突然間就結婚嫁人,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啊!

  「都已經過了三年,你姊姊出嫁也是很正常;」歐陽極說,「倒是你,跟了我三年,到現在還不屈服嗎?」

  他抬起深雪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你表面聽話,但我知道你的心還是沒有完全向著我,你總是想著要離開我,對不對?」深雪抿緊唇,不說話。她的沉默形同默認,歐陽極一字一句打樁似地警告她:「若你敢離開,你的家人也不能活!出嫁的姊姊也一樣,我會殺光他們,再去追到你,不論你在那裡,我都會把你找出來,你聽清楚了嗎?」深雪仍然不開口,但眼裡已飽含淚水,一閉上眼,冰涼的淚珠潸潸滾落。

  歐陽極見她哭了,語氣和動作都溫柔下來。他吮去她的淚水,柔聲哄著:「別哭,只要你不走,這些都不會發生,只要你不走……」他的聲音消失在她柔軟的肌膚裡。歐陽極拉下深雪的衣物,大手滑過每一處;由腳趾至腰際,深雪無瑕的胴體如絲般光滑,總是給他最高的觸感與痛快。

  「不要!」深雪掙扎著,卻讓歐陽極緊緊抱住,不給她任何拒絕的餘地,他的嘴唇強硬地壓下來,在她口裡綿長地糾纏。「不……」她的聲音微弱,身體也沒有了力氣,只能無力地攀附住他。歐陽極比深雪更熟知她自已的身體密碼,他知道如何喚醒她身上的女性、如何取悅她,深雪永遠拒絕不了他。他是深雪唯一的男人,過去,現在,還有將來,都不會改變。而深雪也是他唯一的女人。即使這三年中,她不肯對他低頭,不肯真正交出自己的心,但他願意等。不論多長的日子,歐陽極都願意等下去。

  停好車,關弘人不忘拿起報紙,將它卷成筒狀拿在手裡,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一開門,他養的大秋田犬挺直地坐在門口迎接他,興奮地猛搖著尾巴。「嗨,大頭!」他草草地摸摸它,走進玄關,大頭卻以為主人手上拿的報紙是要跟它玩拋接遊戲,它緊咬著不放。「不行,大頭,這不是給你的!」關弘人把報紙拿高,另一手去開燈。打開燈,他被嚇了一跳。「你終於回來了?」一個嘲弄的聲音,「我以為你打算搬去局裡住了。」「艾妮?你怎麼不開燈?」關弘人撫著胸口,進房裡換衣服。艾妮追進房裡,「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等你到這時候?你怎麼不問問桌上那些冷掉的菜是為了什麼?」

  「桌上有菜?」關弘人真的心不在焉,連女朋友艾妮在桌上擺了一桌的東西都沒看見,他再探頭出去,看見桌上還有一個蛋糕,「誰的生日?」

  艾妮已經放棄再跟他說話了,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感情,她不再說了,只沖進房裡,拿了行李箱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想了很久,關弘人才想起今天是艾妮的生日,而且他依稀記起,下午似乎接到過艾妮的電話,她特別交代要他回家吃飯。他已帶倦意的臉上,這回再加上歉意,「對不起,我真的忘了,一忙起來就──」艾妮的口氣冷冷的,「你不用再說了,工作既然對你這麼重要,你讓工作當你的女朋友好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關弘人阻止她繼續收拾,「阿聲死了!前幾天在電話亭被撞死的那個幹員就是阿聲。」「阿聲?你不是說他出國了嗎?」艾妮也認識他,他們三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阿聲是去當臥底,我沒有辦法才對你說謊的,我不能洩露工作上的機密。」

  艾妮終於停下來不再收拾行李,她癱坐在床上,對於這段已維持兩年卻陷入泥沼的感情,她覺得好無力。關弘人小心翼翼地問她,「你不走了,是不是?」思考了很久很久,沉默了很久很久,艾妮終於開口:

  「弘人,我看我們之間……還是算了吧!」這是她最後的結論。「你是個好人,又是個非常盡忠職守的幹員,你熱愛你的職業,對朋友也重義氣,當初我欣賞你的就是這一點,可是交往以後,我常常擔心,是不是今天和你一分別就再也見不到你?我的害怕,你明白嗎?」關弘人無話可說,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立場去留下艾妮。

  「你明白嗎?」艾妮抓著他,又問他一次。無疑地,她仍然是愛他的,但她自己也很清楚,關弘人是不可能為她放棄他的職守,既然理念不同,就只有分道揚鑣。

  艾妮放開抓著他的手,從地板上站起來,「這樣的你,將來也不會是個好丈夫,我好怕,我不想再擔心下去了。」一直趴在地板上的大頭站起來,好像已經知道艾妮要走了,它用它的大腦袋撒嬌地摩擦著她的膝蓋。

  「大頭……」艾妮抱著它的脖子,悲從中來,眼眶都濕了,因為平時她一個人在家,都是這只大狗給她溫暖的依靠,他們有相依為命的特殊感情。「大頭,以後阿關一忙起來,你可能會好幾天沒飯吃,你要好好保重,沒事要多運動,知不知道?」大頭的大眼睛望著艾妮,它的眼睛也水汪汪的,很捨不得的樣子。

  也許因為說得很清楚了,他們之間已沒有爭吵,關弘人默默幫她收拾,也開車將她和她所有的行李送回她原先的住處。分別前,艾妮交代他,「答應我,你要好好活著;還有,若是你離開情報局,不做幹員了,記得來找我。」說完,他們倆都笑了出來,關弘人揮揮手,「有空我會過來看你。」從情人的關係解套出來,對彼此也許都好,他們都比較能夠心平氣和了。關弘人的車開走,艾妮眼眶又紅。她希望這不是自己和他的最後一面,她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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