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下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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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笑著搖頭,說道:「謝皇上關愛。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並無對皇上不敬之心。皇上……今日久別在前,還有一件事要提醒皇上。」 朱允炆聲音酸澀:「什麼事?」 「用人。」郭菀央含笑,「皇上與先皇不同。先皇必須要殺,才能威懾天下。現在先皇已經打好了江山,皇上用人當以懷柔為主。可是儘管是懷柔為主,皇上還是要記著……不可太過相信所謂的仁政。」 「你……」 朱允炆將自己的半截話給吞回去,看著面前的少女,啞聲問道:「你想要說什麼?」 「儒家學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治國全憑著儒家學說,卻未免是犯了書呆子的錯誤。」郭菀央輕輕笑,「治國不能全靠仁政。仁政是對百姓的,不是對官吏的。國家法度已經確定,但是如何操作,尺度卻在皇上手上。若是對犯罪官吏,都一味寬仁,那就未免讓天下官吏看輕了。看輕陛下,由此紛紛違法亂紀,國家也就壞了。」 「然而……如祖父一樣……」朱允炆又將自己的話給吞回肚子裡。自己差點就將心裡話給說出來了……三年不改父道才是真正的孝順,自己將話說出來,不是給人口舌麼? 郭菀央微笑:「治理天下,當然也不能一味的以苛。一味苛,天下官吏害怕,無人敢與皇上治理天下,也不是好事。」 朱允炆問道:「不能苛,不能寬,那以何禦下?」 郭菀央笑了一下,說道:「以法治國……其實皇帝陛下也是熟讀百家之書的,其實也清楚,歷朝歷代,只要的強盛之時,都說以儒治國,然而都是以儒為表,以法為裡……皇上仔細回憶一下,是否如此?」 朱允炆點了點頭。郭菀央又接了下去:「只要嚴格法度,凡事有法可依,即便是嚴苛待某臣,其他人也不會有怨懟之心,也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如果不嚴格執法,處置事情,時寬時嚴,即便是以寬待臣,臣也會不自以為足。有失公平之下,即便寬鬆到了極點,臣子也會有怨懟之心。」 朱允炆輕輕歎息說道:「仔細想來,你說的都是極有道理的,只是幾位師傅卻從來不與朕說這些。」 郭菀央微笑說道:「幾位師傅都是治儒的大學者,相信儒家之道乃是真正的治國之道。相信奉行儒家學說,必定能實現大同之世。師傅的想法自然是不錯的,但是師傅都是品性高潔之人,對人的劣根性認識不足……」自嘲的笑了一下,說道,「郭菀央卻是從最下層上來,見多了魑魅魍魎。」 朱允炆聽著郭菀央那懇切的言辭,心微微有些顫慄。 郭菀央將話說完,微笑看著朱允炆,輕聲說道:「陛下既然想要賜死,那就撿日不如撞日罷……是白綾呢還是毒酒?」 朱允炆的臉色白了一白,轉身就出去,再也不理睬郭菀央了。 門外傳來鐵鍊鎖門的桄榔聲。郭菀央癱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茱萸抱著郭菀央,低聲哭道:「小姐!」 郭菀央拍拍茱萸的臉頰,說道:「好了好了,我的好茱萸……咱們暫時沒事了,或者很快就能出去了。」 茱萸吃了一驚,說道:「小姐,你這是騙我罷?」 郭菀央苦笑道:「我這人的信譽有這麼壞麼?」 茱萸抹了一把眼淚說:「可是你方才才說,皇太孫殿下是要殺了我們的。」 郭菀央說道:「他有殺心,但是他下不了決心……被我方才這樣一激……他更下不了決心了。說不定……他還會給我們挪一個地方。茱萸,起來,我們收拾收拾。」 茱萸眨著淚眼說道:「可是……你剛才又沒有求情。」 郭菀央淡笑了一聲,說道:「何必求情呢……我方才說的那些廢話,比求情更有效果。」 茱萸還是不甚明白。 郭菀央說道:「皇太孫都要殺我了,我還在為他謀劃,絲毫不帶私心。這樣的臣子到哪裡找去?更何況這個謀臣與其他謀臣不相同,不用想辦法給她賞賜給她酬勞,又不用擔心她與外人勾結。這樣的臣子為何不留她一命,將來說不定有其他用處?」 郭菀央拍拍茱萸的肩膀:「你收拾一下。皇太孫雖然馬上就要登基了,但是他的性格,在先皇陛下的威壓下養成的柔弱性格,暫時是改不了。我就對著他的性格特點出發說了這麼一大攤子話……他已經將殺心收起來了。沒看見他最後這麼生氣麼?」 茱萸這才歡喜說道:「這樣子看來,我們是能活了?」 郭菀央歎息說道:「前提是沒有人使壞……嗯,這等在別人砧板上的生活,還真的不是日子。」 茱萸又將臉苦起來。 郭菀央的忠心耿耿表現果然起了作用。半個月之後,皇帝命令下來,郭菀央的住所之中,又多了很多物事與下人。恢復了郭菀央原先的那個尚功職務,又給了一個永嘉郡郡君的封號。 又派人來修繕這個小院。寧妃先送了禮物過來,新皇后也賞賜了兩名宮女。 茱萸不由大喜,安放物事,安排人手,忙了個腳不點地。郭菀央卻是淡淡的,對茱萸說道:「何必將心思花費在這些雜務上。」 茱萸怔了一怔。郭菀央淡笑道:「皇上是用永嘉郡郡君這個稱號來試探各方面的反應呢。」 茱萸想了片刻,才說道:「試探皇后的反應?試探燕王府的反應?」 郭菀央輕笑了一聲,說道:「也不知皇上准許不准許燕王回京奔喪。不過這個永嘉郡郡君……卻是將皇上的小氣展露無遺。」 給未婚女子的非宗族女子這個封號,一般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就是獎勵這個女子曾經立下的絕大功勳。另一種可能,就是皇帝準備要了這個女子,可是這個女子身份地位暫時還跟不上,所以先給一個封號作為過渡。 這是赤果果的打燕王府的臉面呢。 郭菀央又淡笑了一下,說道:「皇后到底出身小戶人家,與皇上偶爾置氣也就罷了,如果不是上次給她抓到大把柄,她也不敢與皇上對著來……不過既然受了這個封號,我總是要去拜見皇后的。」 茱萸歎了一口氣。郭菀央笑道:「皇上表明了態度,皇后不敢如何的。」 拜見皇后,果然沒有多話。皇后雖然話語裡帶了針和刺,但是郭菀央已經練成了烏龜神功,當然也不以為意。外面上看,恭恭敬敬,嚴嚴謹謹,怯懦異常。側著身子坐下了,對皇后款款說道:「皇上大量,對昔年的事情不放在心上。然而這些年郭菀央逐漸長大,也逐漸懂事了,知道自己這番行為能逃得性命,已經是皇后皇上的仁慈。因此這個永嘉郡郡君的稱呼,也是不敢承受了……還望皇后收回。」 「你不要這個封號?」馬氏眯著眼睛看著郭菀央,只見郭菀央臉上卻是一片坦然。不覺有幾分滿意,眯眯笑起來,說道,「這封號乃是大事,怎麼可以說收回就收回的。」 郭菀央聲音哽咽了:「雖然蒙皇后與皇上錯愛,但是郭菀央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此外還請求皇后開恩,准許郭菀央出家為女道士。」 「你要出家做女道士?」馬氏倒是精神一振,隨即說道:「這如何可以?」 「年幼猖狂不懂事,現在卻有些知道了。實在無顏在留在皇宮之中……若是皇后不同意,郭菀央願長跪不起。」說著話,郭菀央就跪下了。 馬氏哪裡敢讓郭菀央真的跪下。她是知道這個女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的,還真的不敢明面上收拾她。今天見這個女人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也有幾分滿意,當下說道:「你馬上起來……這事兒得先稟明皇上了。你也有幾年沒有回家了,今天先放你回家半日可好?」 郭菀央倒是歡喜,當下就答應了。 茱萸自然是歡天喜地。當下收拾了,就出宮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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