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下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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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訓練就不記述了。徐尚儀對郭菀央依然異常嚴厲,只是郭菀央低眉斂目一聲不吭全都承受下來了。再加上郭家的幾個姐妹也時不時想辦法幫忙,半個月過去,任徐尚儀再挑剔,也找不出郭菀央的錯處來了。 這半個月裡,郭蓮珠也想辦法回了郭家一趟,與郭菀央嘰嘰咕咕說了半夜的話。 這一天,天氣晴朗惠風和暢,正是郭菀央進宮的好日子。別了娘親與弟弟,郭菀央登上了馬車。 因為是功臣之女進宮,雖然不是嬪妃是女官,卻也給足了郭菀央面前。一輛馬車載著郭菀央,後面三輛馬車載著郭菀央日常所用,從小角門入了宮。下了馬車,換乘小轎,郭菀央先去了皇后所在的宮殿。皇后召見了,寧妃也隨侍在側。溫言吩咐了兩句,安排了郭菀央的住處。 竟然就在東宮。 郭菀央的宮中生活並不算複雜。明朝承隋唐故事,建尚功局,主官尚功,轄司制、司彩、司織三個部門。按照制度,尚功應該有兩人,不過馬皇后與皇帝崇尚節儉,認為宮中的事務不算多,因此只選了一人。如今原來的梁尚功已經年滿二十,皇后准許其出宮回鄉成親,於是就令郭菀央進宮補上。尚功下有典、掌、女使,分管各個部門工作。雖然說尚功要主持大局,但是平時事情已經形成了制度,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情。 雖然說後妃之間爭寵奪愛是常見現象,作為一個女官也難免要被殃及池魚,可是在馬皇后的整治之下,後宮表面之上竟然是一團和諧。郭菀央原先擔心的,這個抱怨給的絲綢顏色差了,那個抱怨衣服做得不合體之類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至於手下的宮女太監們,雖然暗地裡難免要鬥鬥什麼的,但是畢竟有很多營生要做,不像郭家後院裡的姑娘,每日沒事就將心思放在勾心鬥角上了。 現在郭菀央最重要的任務,竟然是陪太孫殿下讀書。 說起來,皇后娘娘的安排,的確是很不合理,而且有分工錯亂之嫌。皇太孫身邊,自有自己的女官,要服侍陪讀什麼的,自然有侍讀。要一個女孩子陪在太孫身邊作甚? 可是皇后就這麼安排的,郭菀央也沒有辦法。 對於這事,黃子澄諸人,也覺得有些意見。雖然說自古以來就有侍女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典故,但是這可是風流文人的故事。咱要皇太孫好好坐著讀讀經史,要一個女孩兒站在一邊,引得皇太孫心猿意馬,那算是怎麼回事兒? 好在這個女孩兒也算是有眼色的,每次都悄悄的站在皇太孫的身後,不該出聲的時候絕對不出聲,不該出現在皇太孫面前的時候絕對會讓皇太孫忘記她的存在。可是畢竟礙眼是不是?何況皇太孫雖然端端正正坐著,心神卻難免有些飄渺,誰都知道,皇太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後呢。 黃子澄咳嗽了很多次,皇太孫也坐得端端正正的,只是……味道還是不對! 黃子澄忍耐不住,將書本一合,於是就開始講史了。這一回,講的卻不是賢明君王的歷史故事,講的卻是吳王寵西施的歷史。雖然說郭菀央很喜歡聽故事,但是聽著這麼赤果果的話,還是不由皺起了眉頭。 郭菀央皺起眉頭,朱允炆聽著也不是滋味。朱允炆也知道,這幾天郭菀央陪著自己讀書,自己明顯的不在狀態。雖然說自己對這個稚齡女子並沒有太多的男女心思,只是知道了皇祖母的心思之後,哪裡能不歡喜?又知道郭菀央雖然年幼,卻是博學多才,母妃也曾多次稱讚的,因此很想聽聽她對幾位先生所教導的學問的看法。因此總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後面。 可是,先生竟然借機敲打自己了。 心中難堪加上慍怒,卻發作不得,只能畢恭畢敬的聽著。卻聽黃子澄滔滔不絕的繼續:「由此可見,賢明之君,定然不能寵信女子。唐朝武后亂國,更是可以作為教訓……」接著又打算開始講唐朝武則天亂國的故事了。 郭菀央本來也不打算乖乖聽著了,可是今天不知如何,似乎有些感冒了,喉嚨有些發癢,當下實在忍不住,悄悄轉身出門,想要將喉嚨裡的癢癢給咳出來。可是還沒有等她邁出三步,卻聽見黃子澄驀然發怒:「好生無禮的侍女!既然侍奉太孫讀書,不告一言,就自己推門出去,目中可還有太孫殿下?可還有老夫?」 郭菀央被黃子澄這麼一呵斥,怒氣也上來了。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將喉嚨的癢癢給吞下去,努力克制咳嗽聲音的分貝,當下微微躬身,面上是微微帶著笑意:「大人請原諒,方才倒不是下官無禮,實在是因為嗓子壞了,又生怕咳嗽出來影響大人的談興,因此就想出去。卻不想惹大人生氣,真的是下官的罪過。」郭菀央現在也是有官職在身的,因此自稱「下官」,也不算無禮。她是借這個稱呼告訴黃子澄:你是官,我也是女官,可不是你家的奴婢,你不能太過分! 黃子澄見郭菀央雖然服軟,臉上卻是若無其事。更有太孫殿下,眼睛就看著郭菀央,眼神裡竟然有幾分心疼的意思。不覺更是慍怒,沉聲說道:「方才老夫的言語,你也聽見了。既然皇后讓你陪著太孫殿下讀書,你就要好生勤勉做事。不該說的不要說,不該做的不要做,千萬不可為禍,否則皇上與群臣,都饒不了你,可記住了?」 我已經服軟了,你居然還喋喋不休的繼續?這麼威脅,就差點沒有指著郭菀央的鼻子說出「你禍國殃民」四個字了。這老夫子的道理,郭菀央還真的不敢苟同,當下站著,微微笑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是知道了。不過下官也算是粗粗讀了幾遍青史,對大人方才所說的,卻是有些不敢苟同。」 郭菀央這是在抗議了。不過黃子澄倒是覺得這才正常。雖然這個郭菀央也算是女兒的手帕交,女兒對她也頗有讚譽之詞,但是那到底是女人是不是?現在年紀尚幼太孫殿下就為她神魂顛倒,長大之後那還得了?少不得敲打敲打,讓她知道好歹! 當下就冷聲說道:「你不敢苟同,卻是哪個地方不敢苟同?」 郭菀央輕聲說道:「其實唐人就已經有詩句了……敢問大人,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武后果然誤國亂政,可是大唐皇朝,似乎武后之後並未亡國?若是君王親近某個女色就要亡國的話,卻不知一個皇朝能傳承上幾年?」 郭菀央這是偷換概念了。親近女色與寵信一個女人並非同一個意思。可是聽起來卻是那麼一回事,黃子澄腦子慢了一點,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反駁。 郭菀央笑著說道:「若是皇帝親近一兩個女子就要誤國的話,那歷朝歷代的君王,也別想著傳宗接代了。後宮佳麗統統都放回家中,從此之後再無男女之色,各個朝代,都一代而絕……」 聽郭菀央說得有趣,朱允炆忍不住莞爾。很快就知道自己不該露出笑臉,當下就側過頭去。 可是還是遲了,看見太孫殿下莞爾,黃子澄面皮紫漲,厲聲說道:「本官方才說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本官是說,為人君者,寵信女子,當有尺度。若是不講求限度,只怕再國家朝廷,就因此耽誤!」 郭菀央微微笑道:「大人一直在說女色誤國,但是下官曾經聽聞,當今皇上尚是布衣之時,就十分愛重當今皇后。聽聞大人這般一說,下官就迷惑了,難不成當今皇上也不該愛重皇后不成?好像國家朝廷也未曾因此而耽誤呀,真正奇怪。」 郭菀央將皇帝皇后牽扯出來,那就讓黃子澄不能接嘴了。又擔心郭菀央借著今日今天這番議論斷章取義說出去,傳到皇后耳朵裡,那可不是玩的。皇帝陛下可對皇后愛重之極。當下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厲聲說道:「你這卻是狡辯!本官何曾有說過當今皇上皇后的意思。當今皇上皇后乃是聖人,豈可一概而論?」 郭菀央誠懇的笑道:「下官知道大人的意思了。大人是說,當今太孫殿下,遠遠不及皇帝陛下。」 這簡直是比方才黃子澄說的更加赤果果了。黃子澄那是赤果果的罵人,而郭菀央卻是赤果果的挑撥離間! 說郭菀央的話不對?那萬一傳到皇帝陛下耳邊,自己豈不糟糕?不反駁郭菀央的言辭?太孫殿下面上卻不好看! 任何年輕人,只要有幾分傲氣的,都會以為自己是英明神武世上無雙。黃子澄雖然經常提點皇太孫要謙虛謹慎經常聽聽臣子的意見,皇太孫也虛心接受了,可那是官面文章。這樣的挑撥,誰知道皇太孫心中會怎樣想? 當下只能呼哧呼哧的喘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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