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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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之門鎖著,當下就繞到茅屋後面,略略松了口氣,卻聽見遠處談話的聲音:「說起菊花詩,我卻是最喜歡白居易的: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簡簡單單四句,卻道盡了菊花的風骨。」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帶著很重的地方腔調,聽起來似乎有些怪異。那到底是哪個地方的腔調?郭菀央聽著耳熟,卻想不起來。 卻聽見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說起吟詠菊花,太白的幾句,也很不錯:未泛盈樽酒,徒沾清露輝。當榮君不采,飄落欲何依。」聲音之中,帶著淡淡的悵惘。 又聽見那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大紳少年進士,奈何卻喜這等頹喪之語。我曾聽說你在修刪《元史》,卻不知現在如何了?」 那個青年男子歎息說道:「不過是看著前朝的史書過癮罷了。」 修《元史》?那不是尋常人能做的了。郭菀央開始在腦海之中翻找資料,可惜她的歷史學得實在不夠好。當年明月大人,好像沒提過這麼一回事? 又是一片寂靜。片刻之後,聽見了另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似乎只有十八九歲的模樣,聲音更加清脆一些:「看著菊花,我倒是想起唐太宗的兩句:還持今歲色,複結後年芳。」 聽著這番對話,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 有些明白了。同樣是借用古代的吟詠菊花的詩句,這幾個人卻有言外之意。第一個說話的中年男子,那是在表明自己的心跡與志向。第二個說話的,那個青年男子,明顯是借助詩句,在抒發懷才不遇的鬱悶。讓郭菀央心中咯噔一下的,卻是第三個說話的,那個最年輕的聲音。 那個男子居然引用唐太宗的詩句作為回復。在這裡,隱約可以解釋為對那個抱怨的男子的安慰,也可以理解為對他的一種承諾。 這個最年輕的男子……是什麼人? 雖然不敢猜測,心底卻隱隱知道了。也隱隱知道,祖母為何要自己今天來拜見母親,也隱隱知道,那個靜心為何要自己帶自己來欣賞菊花,又為何突然肚子痛要離開。 一層層的網,讓郭菀央喘不過氣來。 卻聽見一聲尖利的叫聲:「什麼人?」 郭菀央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陣勁風就撲面而來,卻是一個穿著飛魚服的男子,飛撲過來! 伸手,就將郭菀央的手扣住。 不是不想閃開,可是當時對方的速度的確的迅雷不及掩耳。郭菀央知道自己躲不開,當下也就不躲了,大大方方讓對方扣住。 臉上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了一縷慌張,然而很快就將慌張收起,看著面前穿著飛魚服的男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錦衣衛? 那錦衣衛見是一個年幼的女子,怔了一下,厲聲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郭菀央眼瞼低垂,說道:「郭家女子,前來探母,不想衝撞貴人,因此躲在茅屋之後。」 那錦衣衛聽郭菀央言辭清楚,並不顯得如何慌張,不由略略有幾分驚奇,卻沒有鬆手,說道:「隨我出去見貴人。」 到了茅屋之前,那錦衣衛才將郭菀央的手鬆開,說道:「稟……大人,卻是一個女子。」卻依然站在一邊,手摁著劍柄,虎視眈眈。 將心中的諸般思想收起,郭菀央也不抬頭,盈盈跪倒,說道:「見過貴人。」 眼睛低垂著,看著地面,看見前面有四雙腳。當前一雙腳上,卻是穿著一雙繡金絲的丹鳳朝陽雲頭履,制式極為精緻尊貴。邊上一雙褲腿,卻是天青色的褲子,看樣子也是一個錦衣衛。邊上後面還有兩雙鞋子,一雙是深黑色的雲頭履,另一雙竟然是一雙油布麻靴,上面還沾著少許泥土。 眼睛看著,心中思想著除了那個貴人之外其他兩人的身份,言辭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聽見面前那個青年男子的聲音:「你卻是什麼人?今天已經傳話過來……本官到此地賞菊,閒雜人等回避,你為何躲在這茅屋之後?」 郭菀央低聲回答:「不敢欺瞞貴人。小女子乃是定國侯府二房庶女,因為生母在此地修行,因此前來探望。又聽聞此地菊花甚好,因此前來看上兩眼。卻不想聽見有男子聲音,慌忙之間無處可避,於是就躲到茅屋之後,卻不想依然被侍衛發現,並非有意衝撞,請貴人原諒。」 那青年男子淡淡笑道:「口齒倒也清楚,你果然是定國侯府的小姐?」 郭菀央低聲說道:「今日出此意外,卻是愧對家門。」 那青年男子一笑,說道:「你卻抬起頭來。如此不敢低頭,卻是怕什麼?」 郭菀央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次是逃不過了。不如大大方方的給對方看一眼罷。當下緩緩抬起頭來,卻正對上對面那個青年男子的眼睛。 看見這個青年男子,卻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果然是一個美男子! 經過兩代美女基因改造,皇帝陛下的第三代孫子,相貌都相當出眾了。見過朱炩,見過朱高煦兄弟,郭菀央心中已經有數。只是當真見到,還是吃了一驚。 衣著上倒也就是普通的貴族男子裝扮,倒也沒有任何顯露出自己身份的東西。外面大紅五彩繡金緞面斗篷,裡頭是一件酡紅繡金團花無袖圓領袍,下面是一件深藍的褲子。光潔白皙的臉龐,就如一團精細雕琢的白玉;眼神溫和,就如同一汪深潭,深邃的不見底。嘴角微微往上勾起,形成了一個微笑的弧度;只是那微笑後面,卻隱隱藏著些不怒而威的尊貴。 相比較而言,朱炩就像是一塊未曾雕琢的璞玉。雖然也讓人覺得美好,卻難免有些青澀的味道;朱高煦就像是一把利劍,雖然光芒四射,卻總讓人隱隱覺得有些危險。面前這個男子,卻讓郭菀央不自覺的想到了前世在博物館裡看到過的,最尊貴的瓷器,元青花。 是的,面前這個男子,讓郭菀央聯想到了元青花。尊貴而不張揚,古樸而有韻味,一時之間,腦子竟然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隨即鎮定下來。郭菀央好歹也是穿越過幾次的,見過幾個美男子,自然不能太丟了穿越女的臉面。 卻聽見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果然是偶遇乎?」 郭菀央沿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到了另一個青年男子。一身書生打扮,衣著有些寒磣,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也頗為秀挺,面貌也可以稱作清秀,只是那眼神,卻隱隱有些鋒利的懷疑,讓郭菀央隱隱覺得不舒服。 當下低垂臻首,說道:「這位兄台,您……與貴人相伴遊歷此地,也是偶遇嗎?」 那青年書生一怔,被郭菀央嗆得說不出話來。 那青年書生與這個十七八歲的貴人同游慈雲庵,倒也當真不是偶遇。他本來被皇帝陛下趕回了老家讀書做學問,卻因為一點私事來到了京師城外。本來也不想面對京師故人,卻不想偶遇了當年書友。又在書友的安排之下,在慈雲庵外與貴人相遇。好在貴人並不嫌棄他,竟然真的帶著他同遊。這一路走來,也不過幾支香時間,輕飄飄的卻像是走在雲端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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