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 | 上頁 下頁
五七


  水底之人,之前游泳也還算迅速,不過等到抓到了竹枝,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就空了。幾個女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人拖上水面。那人吐出幾口水,仰面躺在湖灘上,聲音裡卻是含笑:「多謝。」

  先頭那人仰面躺在湖灘上,後頭那人也上了岸邊。卻是不忙著吐水,卻是單膝跪在前頭。

  先頭上來那個二公子當下就淡笑了一下,說道:「幸好有你推上一把。後頭的人沒追上來?」

  後來上岸的人,似乎是僕從,當下站起來,再度往水面張望了一下,說道:「沒有來……卻是萬幸。」

  黃蒹葭這才打量著面前的男子。十四五歲年紀,面如冠玉,一身靛青色的圓領袍,濕漉漉的粘在身上。然而就從質地上看,卻是上好的蘇州貢綢。黃蒹葭自己家裡也有,卻是皇帝賞賜下的。

  郭菀央看著遠處的湖面,湖面上兵戈之聲已經漸漸遠去,那畫舫也似乎漂遠了。收回目光,急促問道:「二公子,到底怎麼回事?該如何處置?」

  躺在沙灘上的人,竟然是朱高煦。樣子雖然極其狼狽,但是畢竟是皇家教養,臉上神色,竟然絲毫也不顯得慌亂,含笑說道:「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微服出來遊湖,卻不小心遇到了幾個不長眼的水寇。身邊卻忘了多帶幾個人,湖中又無法呼救,於是就跳水潛遊,瞅准了公主桂園的方向遊過來。幸好有你們在,助了最後一臂之力,否則還真狠難遊上來。」

  這話不盡不實,郭菀央也不再盤問,當下說道:「如何處置?」

  黃蒹葭急切道:「我派人卻悄悄告訴甯國公主。」竟然不問朱高煦的姓名來歷。

  郭菀央皺眉,問道:「告訴公主,可妥當?今日太子妃也在此處。」

  朱高煦慢慢坐了起來,看著郭菀央,眼神之中竟然有很多探究的意思。皺眉,說道:「告訴公主卻是無妨。只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郭菀央說道:「既然這樣,那就不能派人去。人多眼雜,行動略鬼祟一些,就要被人看出異樣了。」

  朱高煦點頭。看著郭菀央,嘴角含著笑意:「這位定然就是郭家七小姐了。還有這位,卻要請教閨名。」

  黃蒹葭知道,自己不報知姓名,面前這個少年皇子,對自己定然不放心。當下說道:「小女子姓黃名蒹葭。家父黃子澄。」

  朱高煦笑了一笑,說道:「原來是狀元之女。令尊德行既高,對小姐也沒有信不過的。不過此事小姐知道了也無好處,那就作罷。請小姐這就帶著婢女離開,然後完全忘卻此事,不知可否?」

  黃蒹葭的臉色有些蒼白,當下立即說道:「願從二公子吩咐,如若洩露,天打雷劈。」

  卻聽邊上那個少年僕從沉聲說道:「公子!」聲音頗為冷厲。

  郭菀央心中一跳,知道那個少年僕從的意思。那少年僕從信不過黃蒹葭,有殺人滅口之意!

  黃蒹葭臉色變得異常蒼白,聲音也有些發顫:「請二公子放心,此事……定然不會洩露。」

  朱高煦臉上陰晴不定。郭菀央沉沉的吸了一口氣,說道:「二公子。黃小姐……乃狀元公之女。」

  她的話裡,突出了「狀元公」三個字。

  黃子澄現在並沒有多大的權勢。唯一可提的身份,就是朱允炆的老師。如果朱高煦在此處殺了黃蒹葭,甯國公主與太子妃定然追究。到時候鬧起來,事情也不見得能保密。

  何況今天朱高煦的遇刺事件,也是迷霧重重。這事情如此蹊蹺,實在不宜亂上加亂。

  郭菀央只說了一句話,但是這其中的意思,朱高煦卻是聽明白了。注視著郭菀央,嘴上卻是笑道:「狀元公德行既高,他的女兒,也定然不至於做無信之事。張輔,讓她主僕走吧。」

  那個少年僕從,郭菀央當初也曾在船上見過,知道是朱高煦的貼身侍衛,只是直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張輔。張輔冷冷的盯著面前的黃蒹葭,只說道:「既然這樣,還請小姐主僕,都立下一個誓言來,絕不破誓,否則將累及父母。」

  黃蒹葭的眼眶子裡全都是淚水,卻終於舉手發誓。纖纖也發誓了。郭菀央見黃蒹葭難堪,當下說道:「我主僕也立一個誓言。」當下與芷萱一起立誓。黃蒹葭看著郭菀央,眼神裡頗有感激之意。對著朱高煦福了一福,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朱高煦看了周圍一眼,說道:「此處不可久留,此處往左,就有一間小屋子,是公主府建給看湖僕役居住的,現在正是白天,那僕役定然在別處聽差,我們可以先去那邊稍休息。七小姐與我們一道?」伸手將褲子下擺的水擠出來,對張輔說道:「不要在路上滴水。」張輔自然也照做了。

  郭菀央這才發覺自己下身濕漉漉的非常難受。方才為了救人,一時不顧自己,現在才發覺原來自己下身的裙子竟然濕了一大半,樣子也非常尷尬,不由又是羞惱,不知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對方看走了多少。

  郭菀央主僕跟著朱高煦主僕姍姍前行,看著前面兩人背影,郭菀央卻驀然覺得今天情形,竟然是說不出的曖昧。那……朱高煦身上衣服又多,又已經完全濕透,走在兩人後面,竟然將朱高煦的身材看了個透。

  又想起那塊手絹來,這一回一定要抓住機會要回來。可是名義上那是兄弟的手絹,怎麼找藉口,卻是麻煩。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卻到了那間小屋。小屋外面看,就是一座山野之中常見的草廬,屋前屋後還開了幾分地,種了幾棵蔬菜,搭了幾個長豆架子,竟然是一派田園風光。

  張輔先邁步走在前面,腳步輕柔,站在窗口望裡面張望了一下,才往後面做了一個手勢。

  門上無鎖,張輔輕輕推開,先進了房子。屋子裡東西雜亂,果然是下人居處。張輔看了一下四周,說道:「公子暫且在這裡歇息一下……要麼,我趕緊找個地方,給您找一套衣服來?」

  朱高煦苦笑道:「我們從湖中出來,身上衣服滴滴答答,泥地上還好,痕跡不易辨認,若是登堂入室盜竊,卻是留下痕跡了……郭七小姐,煩請你走一趟,悄悄告訴甯國公主,請她過來一趟罷。」

  郭菀央站定,說道:「二公子,公主今天乃是主人,要陪的貴婦人,也不知有多少……即便我能找到機會悄悄告訴公主,公主也不見得能騰身出來。即便公主能騰身出來,她的一言一行,今天卻是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您確定要我去告訴公主?」

  朱高煦看著郭菀央,眼神裡又多了一種別樣的意思:「你難道還有別的辦法?」

  郭菀央看著朱高煦,輕輕笑了一下,說道:「二公子其實不需要考校菀央。菀央並非弱智之人,今日情形,也能猜測到一些。公子今日情形,顯然不是遇到水寇。」

  朱高煦皺眉,說道:「你卻與我說,不是水寇,更是何人?」

  郭菀央聲音沉冷:「二公子。您雖然微服出行遊湖,可是玄武湖卻是什麼地方?京師重地,並非荒山野嶺,這等地方,出一個兩個小偷也還罷了,大夥的水寇,如何生存?何況我朝戶籍制度,比前朝更為嚴格?」

  朱高煦目光就像是兩枚釘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郭菀央淡淡笑:「一個結論,絕對不是水寇。第二個結論,也絕對不是皇太孫安排下的人!」

  這句話卻像是一枚針一般,硬生生的紮進朱高煦的心底。朱高煦再鎮定的性子,也不由要跳起來,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郭菀央淡淡笑道:「我知道二公子是在疑心太孫殿下。我與太孫殿下素不相識,自然也不會幫太孫殿下說話。但是我知道,皇帝陛下將您兄弟二人召進京師的意思,那就是牽制燕王殿下。然而萬一您出事的話,燕王殿下暴怒,現在或者還能忍耐,但是一旦皇帝陛下……有個萬一,又有誰能牽制燕王殿下?刺殺了您,對太孫殿下的大業來說並無好處,他又如何會做這等傻事?」

  朱高煦冷哼了一聲,說道:「或者是因為他頭腦發昏了。」

  「頭腦再發昏也不至於此。」郭菀央輕輕笑道:「更何況太孫殿下已經正式接管國家政事,手頭要人有人,要權有權,若是真的想要刺殺了二公子,又怎麼會無功而返?將暗殺地點選在湖中,所選的殺手,定然是精通水性的。二公子主僕兩人,竟然絲毫無損就從水路輕易逃脫,此事難道不蹊蹺?更何況……」郭菀央的眼睛裡似笑非笑,「此處離甯國公主府邸距離如此之近,那水寇,簡直就是故意要放二公子一條生路!」

  朱高煦收起眼神之中的鋒芒,沉聲說道:「願意聽小姐繼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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