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翎 > 完食大主廚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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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捧起他的臉,掌心裡有著胡碴帶來的刺癢,「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是個公務員、是個檢察官,你忘了嗎?如果離開了這裡,我還能做什麼?」 「以我的年薪要養你是綽綽有餘,你根本不必工作。」 「但我需要工作。」不是為了薪水,也不是為了什麼社會正義,而是為了自己的價值,「我如果跟你走了,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而已,那不是我要的生活,那樣的我也吸引不了你。」 「我不——」他想反駁,卻被她制止。 她食指抵上他的唇,道:「如果我可以在天上飛,你會因為愛我而把我關在籠子裡嗎?」 他沉默了,無言以對。 渴望她能伴隨在側,卻又不希望自己成「她的枷鎖。這就是她開口要他離開的心境嗎? 須臾,他以「必須回去收拾行李」做告別,她則堅持送他到一樓門口。 離去之前,他從鑰匙串裡解下其中一把,遞給她。那是單車大鎖的鑰匙,他說反正自己也用不到了,於是要她拿去作為平時的代步工具。 「抱歉,一直沒帶你去店裡買一輛新的,明明約好要帶你去。」那是他們曾經有過的約定,卻始終沒有機會兌現。 然後他揮揮手、說了句「保重」,轉身朝著馬路的另一端走遠。 她則轉身走回大門,淚水在門前潰堤。 他的出現、他的離開,就像是在她的靈魂留下了一塊燒焦的燙疤,碰觸了疼,不碰它也疼。 她曾經天真地以為,只要不深入交往,這段感情便無法傷她至深。可是她錯了,滴滴落下的眼淚讓她驚覺,他其實可以輕易地捏碎她。他只需要給她一個溫柔的擁抱,然後轉身抽離,這樣的過程就足以令她軟弱成那一地的粉末。 她在門口抽抽噎噎,哭得像是個被人拋下的女娃——突然,一雙手臂從後將她擁入懷中。 熟悉的氣息圍繞著她,她知道那是范薑淳,他居然折回來了,可那不但沒有安慰的效果,反倒讓她哭得更加淒慘。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親吻著她的耳畔,將她轉過身來,細膩溫柔地吻著她的臉頰、她的眼角,嘗到了又苦又鹹的淚水。 不管是什麼樣的話,他都說不出口,因為他懂這個女人,他知道她寧願自己疼死痛死也會叫他滾蛋。 但是,不要緊,他現在確定她心裡一定有著對他的愛,總有一天他會證明,即使是在她的身邊、即使是在這片土地上,他仍然可以大放異彩,展翅翱翔,一如她對他所抱有的期待。 「別哭了,」最後他只淡淡說了一句,「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簡單的交代,至深的牽掛。 然後他離開了,真正的離開了。 月曆翻頁的速度就像是撕日曆一樣快。 轉眼春節將至,周靜瀟請了兩天特休,特地提早回本島去陪家人,卻不免猜想那個男人是否也會回臺灣過農曆年? 他剛離去的那段日子,她偶爾會在網絡上尋覓他的消息,他的名氣大,消息並不會太難找,可她後來覺得這樣的行為簡直像是拿刀捅自己,便漸漸不再做這種自殘的事。 他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飛遠了,不再捎來任何的隻字片語,連一張象徵性的明信片都不曾有過。 她不免想像,是否他在法國有了其它的情人,還是他真如自己所說的,必須全力以赴,所以將她拋至腦後? 曾經,她感到後悔,尤其是在夜深人靜之時。她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的氣息,想念緊緊被他擁在懷裡的滋味。思念幾乎將她溺斃,可是她的尊嚴並不允許她沉溺在那樣的感情。畢竟,那是她的選擇,是她親手放開了他,何來後悔的道理。 她想,或許只是寂寞吧,她只是無法獨自抵抗那股折磨人的思念。 於是在晚餐的時候,她提出了想法。 「過年後我想把馜馜接過去跟我一起住。」 聽了她的話,周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欸?怎麼了嗎?為什麼突然想帶她過去一起住?」 「什麼話呀,」她哭笑不得,道:「她是我女兒吧,跟我住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嗎?」 「可是你工作不是很忙……」 「沒那麼忙啦,比起在臺北的時候已經清閒很多了。再說,我也不能一直像這樣,每半個月才回來看她一次,這樣下去對她也不好。」 「那、那學校呢?」 「我已經找到適合的幼兒園了。」 「保母也找到了?」 「嗯。」 「那……那……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嗎?我可以幫你照顧馜馜沒關係的,反正我在家裡也沒事。」 其實周媽並非閑著沒事幹,也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女兒,只是舍不下這個已經跟她同住這麼久的小孫女,周靜瀟都明白。 沒來由地,她的眼眶突然一陣熱,她深刻明白那種情感深植之後被抽空的痛苦。她隨意扒了幾口飯,藉口說要洗澡,倉皇地離開了餐桌。 她似乎永遠擺脫不了他的影子,尤其是吃飯的地方。 沐浴後,她披著一條毛巾,邊擦拭著濕發邊走向自己的臥房,卻在經過妹妹的房間時,被周芝穎喚住。 「姊,等一下。」 她停住腳步,朝著房內探了眼,「幹麼?」 「進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那神秘兮兮的樣子逗得她發笑,她不以為意地走進了房裡,一屁股坐到了床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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