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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壞脾氣?高傲?

  這些人在談論的真的是那個范薑淳嗎?周靜瀟愈聽愈覺得不可思議,最終還是去拿了那份報紙來讀。

  他的報導占了半個版面,而他的照片又占了其四分之一的空間。

  那張照片看來比現在年輕一些,或許是三、四年前的時候拍的吧,他穿著黑色的廚師服,臉上掛著好看的微笑,依然是那麼英挺俊逸。

  報導裡寫滿了他的人生經驗,包括他曾經身為資優生的過去。

  她這才知道,他不只去了法國,也在日本待過兩年;除了母語之外,他還精通法語、西語、日語;在料理上,他則擅長把東西兩方的飲食做一個巧妙的融合。

  他二十六歲的時候,替一家位在法國馬賽的餐廳摘下了一顆星,在那之後便開始展開了他的「追星」之路,前前後後,他總計共替三家餐廳拿過二星、替一家餐廳拿過三星,在短短三年之內成了料理界的寵兒。

  然後,三十歲那年,他返回臺灣,開了一家真正屬於自己的餐廳,那便是已經消失的「斯皮爾曼」。

  「斯皮爾曼」為什麼會失敗?報導裡沒有著墨太多,倒是強調了這個名廚目前就隱身在離島上的一間西餐廳裡。

  讀到這兒,周靜瀟將報紙擱下,走出了辦公室,到外頭去深呼吸。

  她不知道該怎麼審視自己的心情。

  看到了他的非凡成就,照理說她應該要感到高興、以他為榮才對;可她感受到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氣惱、沮喪、不安。

  沒來由地,她想起了那名跟他互動親密的紅發女子,那女人也知道這些事嗎?

  她也認識這個報導中的范薑淳嗎?

  可話又說回來,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她自己也沒了答案。

  ***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周靜瀟身心倶疲,連晚餐都懶得吃了,東西收一收就直接徒步走回住處。

  離開地檢署之前,依稀還聽到有些人在互約晚餐,說了像是「今晚要不要去沐蘭亭吃看看」的話。

  那感覺真奇怪,彷佛本來只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被拿出來充公了……不,不對,她是傻了不成,否則怎麼會認為范薑淳是只屬於她呢?

  她甩甩頭,甩掉那些令她心煩意亂的思緒。

  回到了租屋處,她簡單沖了澡,躺在床上就這麼睡著了,已經連續失眠了兩個晚上,那幾乎要了她的命。

  她不確定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喂?」她在半夢半醒之間接聽了那通電話。

  「你睡了?」

  傳入耳裡的,是范薑淳的聲音。瞬間,她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咳!」她不自覺地清了下嗓子,故作鎮定道:「呃……對,剛才不小心睡著了。有事嗎?」

  「那你繼續睡吧。」他似乎就要收線,「晚安。」

  「啊……等等!」她及時出聲制止。

  「嗯?」

  她猶疑了幾秒,才道:「你不想對我解釋什麼嗎?」

  「我以為我才是那個等你解釋的人。」彼端響起一聲自嘲般的冷笑,「我已經等了兩天,你的打算就這樣不聞不問,當作什麼也沒發生?」

  她沉住氣,深呼吸,「那件事我在那張字條上已經說明過了。」

  「所以你認同我做出來的結論?」

  「什麼結論?」

  「你把我當成了床伴。」

  被他扣了這麼一頂帽子,第一次是心傷,這次則是惱怒了。她忍不住提高了聲調,反唇相譏。「不然你告訴我,除了床伴之外我還能期待什麼樣的關係?你都已經跟我上床了,卻沒想過要讓我知道你的過去,你不也是把我定義成床伴嗎?」

  「沒有刻意提起,不代表不讓你知道。」

  「詭辯。」她低哼了聲。

  「那你呢?又有多少事情是你主動自願告訴我,而不是等到我問了你才說?」

  「……」她啞口無言。

  他說的其實也沒錯。大部分的往事,多半是對方問起了才會吐露,平時根本不可能主動提起。

  她據據唇,自知理顧了。

  「所以……」她囁嚅,支吾地問:「只要我問了,你就會說?」

  「會,我什麼都會說。」他豪爽地給了承諾,卻有個附加條件,「不過,你得先幫我做一件事。」

  她一頓,皺眉,「你想幹麼?」

  「幫我開門。」

  「啊?」

  「我在你家門口。」

  「你又跑到我家門口了?」這傢伙怎麼老是喜歡給她來個攻其不備?「哪時候來的?」

  「就我撥電話給你的時候。」

  她不可置信,「你就不怕我睡死了沒人幫你開門?」

  「再走回去就好了,怕什麼?」

  「你實在是……」她歎了一口氣,翻身下床,「等我一下吧。」

  開了門,她故意板起一張嚴肅的臉,雙手抱胸、倚在門邊看著他。

  首先,撇開他是什麼見鬼的米其林大廚不談,其實她現在最在意的,是那個染著紅頭髮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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