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翎 > 天菜總監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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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未婚妻死了,而且是在婚禮的前一天。 蘇鶴璿震驚得說不出話。她一直以為,這種命運弄人的事情,只有在社會新聞或是連續劇裡才看得到,卻沒想到眼前就活生生地坐了一個當事人。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附近繞行,「那天晚上,我在工作室裡擬草圖,因為客戶隔天就想看稿,我不能陪她,所以她說她要和姊妹們去夜店玩。」 聽到這兒,她道:「是酒駕車禍?」 他卻突然嗤笑了聲,「不是。如果是那樣,我會好過一點。」 「……什麼意思?」 「我接到警方打來的電話時,他們告訴我,她坐在副駕駛座上,開車的是一個 男人,兩個人在到院之前都已經沒有呼吸心跳了。」 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開口對別人說這件事。 不,不對。是他第一次認真回想這件事的細節。 「車子是高速撞上橋墩,兩個人血液裡都沒有酒精,不是酒駕,所以懷疑可能是在車上發生爭執,才會失控撞上去。」說到這兒,何本心露出了苦笑,繼續道:「那個開車的男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蘇鶴璿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他在一夕之間,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同時失去了摯愛與摯友,那是什麼樣的感受? 她無法想像,也不可能會明白。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做不出什麼像樣的珠寶飾品了。」他聳聳肩,彷佛那些事情都沒什麼大不了。 他告訴她,因為引領他進珠寶界的女人死了,從此只要他一坐下來擬稿,便會想起那女人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揮之不去。 傷痛的記憶糾纏著他,他走不出陰霾。生活變得一塌糊塗,他卻無力改善,也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歐陽昭知道了這件事情,打了通越洋電話給他,說:「我缺個ARTIST,但要學點新技術,你來不來?」 「好。」他根本不需要考慮就回答。 聽到這兒,蘇鶴璿終於明白了,明白了為何他可以在短短兩年內爬上T.A.D這個位置。 他不是抱著競爭的心態往上爬——他只是想生存。 不是甩開別人、力爭上游的那一種生存,而是甩開過去的自己,從極致的痛苦裡浴火重生。 車子再次回到公寓前。 他見後方沒有來車,於是拉起手煞車,看著她,「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寧願對你說謙了?」 她的胸口悶得發疼,說不出話來,只是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很高興你對我說了真話……」她抿著下唇,吃力地擠出了一句,感覺自己都快哭了。 可是她哭個屁呀?人家當事者都沒哭,她湊什麼熱鬧? 見她那模樣,連何本心都想笑。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歎了口氣,道:「你看吧?所以我才不想講實話。講了,你又要說我可憐;我不講,你又會覺得我……」 說到嘴邊的話,打住了。 因為她突然張開雙臂,身體橫過了排檔杆,就這麼靠上來抱住他。 「……鶴璿?」 「對不起。」她在他的耳邊低語。 他揚起了一抹淺笑,騰出雙手,輕輕地回擁著她,「為什麼道歉?」 「我不知道。」她搖頭,是真的不明白。 她只覺得心好痛,像是被人拿著十字起子在這兒戳一下、在那兒攪一下,然後,她的理智斷線,就這麼撲上去抱住他。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這擁抱到底是想安慰他、還是想安慰自己? 半晌,蘇鶴璿退了開來,撥了兩頰邊的髮絲,遲來的尷尬浮上心頭。 天……她太衝動了。 「不好意思,我有點失態……」好丟臉,她覺得自己簡直趁人之危、趁亂吃人家豆腐。 「還好嗎?」他臉上掛著笑意,見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抽了張面紙給她。 她盯著那張面紙,無力地白了他一眼,苦笑了下,「不是應該我來安慰你才對?為什麼好像反了?」 他想了下,聳聳肩,道:「因為這故事你是第一次聽。」 這時,他從後視鏡裡看見了來車。 「等到你像我一樣,對這個故事熟悉了五年,那我想你也會和我一樣,再也擠不出眼淚了吧?現在,你該下車了,我們又擋到了別人的路。」 「啊、好的!」 她接過那張面紙,匆忙地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右腳跨出,卻突然覺得有一句話非得問他。 「那個女人……」蘇鶴璿回頭,直視著他的眼,「她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後頭的車子鳴了喇叭。 何本心想了兩秒,道:「像是畫家的右手。」 那就是很重要的意思吧? 她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下了車、替他關上車門,然後看著他的車尾燈漸漸遠去,直至消失為止。 那個女人,擁有天仙般的姿色,又像「畫家的右手」那般重要,而且五年前已經上了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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