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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離開會議室的時候,美術部門已經鳥獸散了,一個人都沒有。

  何本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立刻看見了那把曾經屬於他的折疊傘,它被擺在桌面的正中央。

  他坐了下來,拿起那把傘把玩了一會兒,不覺露出了苦笑,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心裡蔓延開來。

  他從來沒想過會再拿回這把傘,也沒想過會再遇見「那個女孩」……更沒想過他一直認為只在記憶裡的人,竟然就活生生地存在他身邊。

  她說:「如果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可以跟你共事的話,那該有多好?」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下午,他倆回到公司了之後,他就一直待在小會議室裡,分別與各個部門開了三個會議。

  再回過神來,已經八點半了,期間根本無暇思考她那番話的意義。

  「你幹麼對著雨傘發呆?」

  突然一聲呼喚,他抬頭,見是歐陽昭站在一旁。

  「哦,沒什麼,」他搖搖頭,淡應了句,「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

  「例如?」

  何本心靜了一會兒,才道:「有個女人對我說,她為了我,拚了命的想進這家公司……那是什麼意思?」

  歐陽昭連想也沒想就回答,「是喜歡你吧。」

  「不是因為崇拜?」

  「那得看是什麼狀況。我們在說的人是誰?」

  他考慮了幾秒,道出了姓名,「蘇鶴璿。」

  歐陽昭沉默了。訝異嗎?好像也不怎麼意外,他早看出那小女生或許迷戀著主管,可他沒想到的是——

  「她為了你而進這家公司?」

  「據她的說法,似乎是這樣。」

  「原來如此。」歐陽昭點了點頭,像是在認同著什麼。

  「原來如此什麼?」

  「你自己都沒發現嗎?」

  「啊?」

  「你一靠近她,她就會臉紅。」

  「他媽的還不都是——」你害的。

  不行,差點說溜嘴。何本心立刻改口,「那是因為她本來就很容易緊張、臉紅。」

  「你確定她不是只針對你一個人?」歐陽昭笑了聲,繼續道:「她這症狀從一開始就很明顯了,只是前陣子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變得更嚴重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但這句話,何本心沒聽進耳裡。

  「你剛才說——」他驟然醒神,打斷了對方的話,「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嗯?」

  「你剛才說,我一靠近她,她就會臉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一直都是。」

  聽了這回答,他猛然想起自己曾經在咖啡廳裡無心替她畫下肖像,隨手送給了她,她不但沒扔掉,反而細心收藏……

  原來,那不是巧合。

  不是他碰巧遇上了一個懂得珍惜畫作的女孩子,而是因為自己是她喜歡的對象,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將它保存了下來。

  在米蘭,Ivan Ho的手稿是很值錢的東西,多的是搶著要的人.,可在這裡,他的手稿,就只是手稿罷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做?」

  歐陽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麼怎麼做?」

  「聽你說的話,她好像已經向你表達她的想法了,不是嗎?」

  他歪著頭,苦惱著。

  「是」與「不是」,他竟定義不出來。她向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是很錯愕沒錯,但也沒聯想太多,只當作是一件「既定的事實」來處理。

  既定的事實,就是他在某個午後借了一把傘給她,而她就是拿了他傘的人,她為了他而來公司應徵,最後陰錯陽差來到他的部門。

  這,就是既定的事實,他沒想太多,也沒空去分析什麼。

  「你的表情好像很困擾。」歐陽昭皺了眉。

  「呃,有嗎?」

  「這麼問好了,你對她有沒有特殊的感情在?」

  「沒有。」他果斷否認了。

  「那你就想辦法讓她知道吧。」

  「知道什麼?」

  「讓她知道你沒那種感覺。」

  車子一開出停車場沒多久,何本心就看見蘇鶴璿從Never Land走出來。

  當下,幾乎是直覺反應,他打了方向燈,鬆開油門,將車子緩緩停靠路邊,然後在車子裡望著她。

  但他不知道自己想幹麼。

  她身邊有個女性友人陪伴,兩個人似乎是喝了幾杯酒,在店門口說說笑笑的模樣顯得有些醉態,不是很誇張的那種,可他看得出來她已經半醉了。

  最後,女性友人招了輛計程車,上車離開?,她則站在原地目送,直到計程車漸漸走遠,她才轉過身,朝著公車站牌的方向走。

  方才嬉鬧的笑容已經不在了,她的神情瞬間變得落寞。

  他全都看進了眼底。

  那樣的表情,是因為他嗎?

  半晌,何本心歎了口氣,像是認命了,乾脆熄了引擎下車,無聲無息地跟上她的腳步,走到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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