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翎 > 勾魂使的債主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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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任由珠淚一滴滴的落下。她的心好痛、好痛,沒想到十年的感情,在他建立了江山大業之後,竟什麼也不值。 半晌,她點點頭,擦了擦眼淚,說:「好,我明白你的苦衷。」 他張口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吞了回去。他別過頭,不願再看見她哭紅的眼,就怕自己的決意生變。 他決絕地起身離去,卻在走沒幾步之後,聽見了酒杯摔碎、匕首落地的聲音。 他驟然回頭,看見她倒在血泊當中,睜著眼、淌著淚地望著他。 那一瞬間,南門靖的腦袋一片空白。 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她應該要詐死,然後找機會溜出宮外,從此對他斷情、斷念,做回那逍遙自在的山林狐妖、繼續修仙才是。 可他看見的,卻是她頸上那道不斷冒出鮮血的傷口。 那一刹那,他明白了——自己怎麼會那麼愚蠢?這女人早把妖丹給他了,是不是?他居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他幾近發狂地撲上前,抱起她的身軀、緊緊按壓住她頸上的傷口,鮮血卻仍是不停自他的指縫之間汩汩流出。 「渾蛋!你騙我、你竟敢騙我!我說過我不要你的東西!」他震怒,瘋狂大吼,夾帶著絕望的悲泣。 無奈已經太遲,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在他的懷中漸漸變得冰冷、最後化為一條沒了生命的金毛雌狐。 消息傳得很快,一聽說狐妖死了,人人開心、舉國歡慶,仿佛一條狐狸的死亡就可以帶來百年的安逸與繁榮。 但南門靖的心也跟著死了,從此,他的餘生都活在懊悔當中。 他在四十九歲的時候撒手人寰,臨終前,他是欣慰的,以為終於得以再與她相見,不料下了地府之後,聽冥界的人說,她不在六道當中,大概是在地獄裡受罰了。畢竟,她挑起君臣之間的仇恨、造成人民跟著吃苦,該當受罪。 他聽了,心如刀割。 她一切的罪惡全是因他而起;她正替他受罪,而他竟等著投胎到下一世的好人家。 這還有什麼天理? 乘著小舟在忘川河上,他的心像是被人給狠狠掐著、連呼吸都吃疼,這真是不可思議,都已經沒了肉身,何來的心痛?何來的胸悶? 他忍不住苦笑出聲,而後漸漸笑得顛狂。 擺渡人邊打槳,邊看著他,面無表情說了一句,「忘了吧。再苦、再澀,過了忘川河,一切終將會是倒入河裡的一杯茶。」由濃轉淡。 他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那少年長得相當清秀,唯獨臉色稍嫌蒼白。 「謝謝你,兄弟。怎麼稱呼?」 少年微微訝異了下,他在忘川上已經待了幾百年、護送過的人數以萬計,卻是首次被人詢問姓名。 「叫我伶熙就好。人令伶、熙攘的熙。」 「伶熙……」南門靖低吟著他的名,道:「這名字真傳神。忘川河上,人來人走,熙來攘往,唯你還是孤伶留下。」 伶熙笑了,的確傳神。 這抹笑,敲開了南門靖的心防,他開始一字j句地將他的悔、他的恨,全都告訴了這個素昧平生的年輕人。 破天荒的,伶熙突然想為他做點什麼。 「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他想,或許她也同舟過。 「墨殤,她叫作墨殤。」說完,南門靖苦笑,「墨殤,國殤。是她幫我打下了一片江山,最後我卻為了江山而逼死她。」 笑著笑著,他無聲落淚,道:「她死後,我沒有一天不後悔。」 他總是在腦海裡想像,如果他從未回到中原呢?如果他從未想過那該死的美人計呢?如果他從未把她接進京城呢? 他們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 「抱歉,兄弟,」伶熙出聲安慰,「我從沒聽過墨殤這個名字。我想她定是還沒等到投胎的時機吧。」 聽了,南門靖一笑,道:「不打緊,我只求哪天當你遇到她的時候,請代為告訴她……」 「我只是擺渡人,不是信差。」伶熙打斷了他的話,「但若你要信差的話,我想我知道有個人很合適。」 「誰?」 「那個人,叫路弦。」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抬手本想捏捏自己的臉頰,卻發現左手背上插著一根點滴針。 天花板?所以……她沒死嗎? 墨殤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天花板。 這下子她很確定自己還活著了。 真是離奇,命硬也不是這種硬法,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居然還能保住一條小命?不過,下一秒,她轉念想想,大概是小路及時出現、幫了她或是救了她吧…… 誰知道。 然後,她察覺有個人伏趴在她的手臂旁,像是睡著了。 她躺著,看不清那是誰,但她直覺應該是阿渡,於是伸手摸了摸那顆腦袋,「喂,阿渡,醒醒,我到底……」她頓住。 不對,發質的觸感摸起來完全不對!她嚇了一跳,趕緊縮手、半撐起身子,驚愕地看著趴在床緣的男人。 「……沐向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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