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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樓砂快速地將那幾個保鏢的穴道解開。顧世學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率著一眾人灰溜溜地走了。雖然沒有什麼真正的職權,但關宇飛是當今聖上的侄兒、未來的康成王爺。惹火了他,對自己可不好過。

  小王爺余怒未消,一拂袖轉身欲下樓,被樓砂叫住:「要去找程志良?」

  關宇飛點了點頭,一張臉繃死死的。樓砂淡淡一笑,走過去附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只見關宇飛的眼睛瞬時瞪得老大:「師……師父?」

  樓砂肯定地點了點頭:「怎樣?肯不肯呢?」

  小王爺思索片刻,竟彎起嘴角笑了:「好,就聽師父的!」

  「那你先回去吧。」樓砂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多謝你了。」

  「弟子不敢當。」小王爺看著樓砂,「師父不走嗎?」

  樓砂微微搖頭,朝溫柔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關宇飛順著樓砂的目光望去,只見溫柔面對著牆壁,看不見表情如何,只是背影好生僵硬,好象微微發顫。她……看看樓砂又看看溫柔,關宇飛心中若有所悟。師父也是為了溫姑娘的原因,才十萬火急地將他拖來,解紅香院的困吧?他們……他們倒是說不出的相配!這性情淡泊的師父對他來說亦兄亦友,他不由的為他高興。

  ……還有那蘭靈,但願別出什麼事。到底是禮部尚書之女,也許,他該想個辦法讓她脫離這是非之地吧?關宇飛帶著這個念頭走出紅香院。

  看人都走開了,樓砂走到溫柔身邊,一手輕輕搭上她的肩:「……還好吧?」

  「……」溫柔轉頭看他,那聰慧嫵媚的臉上,不知何時淌過兩行清淚,水靈靈的眼中,有難言的掙扎和痛,就那樣赤裸裸、不加掩飾地順著淚水宣洩。

  樓砂卻不吃驚,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難免心痛。

  堅定卻又小心翼翼地將溫柔納入懷中,他珍寵地撫摸她的秀髮,喃喃低語:「別哭了,溫柔……別哭。」

  「嗚……」她輕輕點頭,但是淚卻流得更凶;仿佛她的胸口有堵冰牆,觸及樓砂的溫暖,就融化得更快,全都化成淚水。

  痛啊!不知為何,心突然好痛。顧世學的猖狂、蘭靈的驚惶求救、她的無能為力、程志良的薄情和卑鄙、蘭靈昏倒前那無比的悲憤和絕望……一絲絲,一幕幕,不斷地在眼前晃過。突然之間,喉頭緊澀了,眼眶也濕了。也分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誰……是蘭靈?還是自己?還是全天下間的風塵女子?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傷心,她有痛哭的衝動……樓砂無言地摟緊了她,扶著她向她的房間走去。

  「溫柔……」將小媚和另一個丫環留下照看蘭靈,防止她做出什麼傻事,李嬤嬤獨自從房中走了出來,剛好迎面撞見。

  樓砂只是將溫柔圈在臂彎中,坦率、平穩、又幾乎不容拒絕地看著李嬤嬤:「我會照顧她。」

  李嬤嬤看看他,又看溫柔信任地依偎他懷中的樣子,不由地有些驚異。溫柔這孩子……從不輕易落淚,尤其不肯讓外人看到她哭。眼前這氣宇軒昂的男子,又是如何與她結識的?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時機不對。最後李嬤嬤選擇相信他,點了點頭:「好……不過小子,走人時機靈些,別壞了我紅香院花魁的名聲。」

  對李嬤嬤的乾脆多少有些欣賞,樓砂很認真地答應了:「是,我理會得。」

  李嬤嬤揮了揮手,逕自下樓回前廳去了。唉……多事之夜啊!

  ***

  小心地將溫柔放在床上,樓砂抱著她,喃喃說著不著邊際安慰的話。雖然是毫無意義,卻達到了安慰的本義。溫柔激烈的心緒漸漸被他平靜中和的語調所安撫,淚,也慢慢幹了。

  見她抽泣漸止,樓砂輕輕抽身站起,走到牆角的銅架前。臉盆中盛滿未用過的清水,卻是涼的。樓砂將雙掌帖在銅盆上,有些自嘲……最近他這一身苦修來的內功,似乎總是淪落成為她溫水熱茶之用!絞了條熱毛巾,他走回床邊遞給她,默默地看她那自然散發出柔媚的擦拭動作,心裡的寵溺是那樣濃烈。何時,又是何故,已戀她至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你……好些了吧?」最後他沙啞地問。

  「嗯……」溫柔點了點頭,起身將毛巾晾在架子上,回頭看他:「謝謝你!」

  是感激,是感動,也是、也是珍惜。四目相交間,很多刻意壓抑的情愫毫無防備,也沒有保留地流露。本就有心意相通的默契,這一刻,更再無需言語。

  仿佛一切都已經排演過千百遍,溫柔靜靜地走向樓砂。在離他還有兩步遠的時候,樓砂敏捷地一個跨步,將她嵌入懷中,也在同時找到了她的唇。

  溫柔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在緩緩消失,一切都是那麼的靜,靜到他的氣息、他的心跳和她的,成為這天地間唯一的聲音……模模糊糊地覺得,就算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也無所謂了……樓砂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結束了那一吻,兩人都喘息不已,臉上也微微發湯。溫柔輕輕歎息一聲,難得柔順地靠進樓砂懷裡,抱著他的腰,心裡的認知,也更趨明朗。

  她是愛上他了!不知不覺地敞開心房真誠以待,在發覺情絲糾纏之前,其實已經走了挺長的一段路……察覺到她的依賴,加上自己也是眷戀,樓砂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上來。看到她不解的目光,他在她紅瀲瀲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拆下她頭上的珠釵,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她一頭青絲閃亮地披散至腰間。樓砂一笑,很自然地躺下,伸手將她也拉了下來,一抬手揮滅了燭火……片刻後——「我們這樣,是不是叫做上床了呢?」黑暗中,溫柔將頭枕在樓砂的肩上,享受他的體溫帶來的舒適感覺。

  「我想算是。」樓砂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梳理她的頭髮,懶洋洋地警告:「但是如果你不想讓『上床』這兩個字變成某種運動的代名詞,最好別再提出這種……引人遐思的問題。男人的自製力是有限的,溫柔。」

  唔。溫柔乖乖地接受了他的警告。他這人,給她的印象永遠都是那麼穩重、冷靜,也難怪她老是忘記防備,把他當聖人看。

  不自覺地又想起蘭靈,溫柔在黑暗中憂慮地輕皺眉:「你說,蘭靈會不會有事?」

  「那要看她有多堅強了。現在多想也沒用,先睡一覺,有了精神,等明天再勸勸她吧。」樓砂客觀地說,將她又往懷中拉近了些:「心結只有靠自己解,有些事還是要自己去面對,別人是幫不上多少忙的。」

  「嗯……」他說的是實話,而且,明日之事,何必今夜空煩惱?溫柔閉上眼睛,睡意來襲地打了個哈欠:「晚安,樓砂。」

  「晚安,溫柔。」他靜靜地響應。

  ***

  想是累了,也或許是相擁而眠的溫暖太過舒適,等溫柔再次睜眼時,陽光已經滲透紙窗照亮了屋裡。

  「嗯……」溫柔輕輕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腰被扣住了。她的半個身子正疊在樓砂身上,頭也枕在樓砂胸口。他的左手放在她的腰際,右手平攤著,正好和她伸過來的左手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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