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香 > 有熊當家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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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沖了過來,然後在水兒的面前緊急停下腳步,怒火之外,擔憂突然釋放的感覺也占滿他全副的心神。 換句話說,他根本沒注意到她那副母雞護小雞的架式。 「你……你才不是我老子。」黑小狼這下子不怕死的從水兒的身後探出頭,吼回去,「臭大熊叔叔!」 「你這臭小子……」黑大熊又被氣得半死。 重重的抹了把臉,黑大熊擺出自認為最能恐嚇小孩的表情,「跟我回去,臭小子,回去之後看我怎麼剝掉你那層狼皮。」 「我才不要跟你回去,回去會被你剝皮啊!」黑小狼對他吐舌頭,扮鬼臉,有屏障在身前,安心又大膽。 然而被拿來當屏障的水兒,可就惶惶不安了。 大熊叔叔? 上次見到這個男人時,她是極盡所能的採取回避、不打照面的低姿態,現在不得不正面對峙,立刻感受到一股壓迫感。 那股壓迫感,一半來自于男人高大魁梧的個頭,另一半則來自於他驚人又懾人的氣勢。 那氣勢渾然天成,毋需張揚,看見的人自行退避三舍,就像是山林間的猛獸,一旦現身,不必放聲咆哮,其他生靈便一溜煙跑個精光,兩者道理是相同的。 水兒其實也很想逃,但是懷中抱著一個,身後躲了三個,她不能丟下這些孩子不管。 一想到孩子們,她便膽量橫生,秀氣的下巴往上一抬,「這位大爺,你嚇到孩子們……啊!」 或許是一陣風突然吹來的關係,也許是她抬下巴的動作大了些,總之,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那原本纏在頭上的布巾竟然整個松了開來,害她梳攏高盤的一頭秀髮瀑布一般傾泄垂散雙肩。 「哇……」黑大熊目不轉睛,對這初次見識的美景看呆了。 「呀!」水兒卻是雙頰緋紅,慌張無比。 而在她懷中的小魚兒渾然不知世事局勢的詭變,咯咯笑著,伸出小手,握住一束遮掩她右邊額角的秀髮,往旁邊拉開。 「啊……」水兒神情倉皇,來不及阻止,只能讓自己的整張嬌容呈現在黑大熊的視線中。 白膚、柳眉、水眸、秀鼻、紅唇……這般嬌容,再加上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任誰都會心神蕩漾,認定她是個美人胚子。 但是,數道大大小小的疤痕破壞了那張理當完美無瑕的容顏。 黑大熊雙目瞠大如銅鈴,看著那些疤痕。它們從她右邊額角上方,無情的、狠心的朝好幾個方向用力劃開,猙獰又鮮紅,盤踞在她的眉宇上方。 「哇……」他忘我的伸出手,靠近她疤痕錯綜交雜的額角,「還會痛嗎?」 水兒倒抽一口氣,下意識的往後傾身避開,隨即又想到身後的三個孩子,趕忙往前俯。 一傾一俯之間,她的腳下重心不穩,一腳絆到了另一腳。 「當心!」粗壯的手臂以意外敏捷的速度勾攬住她,納入懷中。 「哇……」頓時失去屏障的三個孩子目睹這幕英雄……不,大熊救美時,有志一同的發出驚歎。 「放開我!」鼻腔登時充斥著男性陽剛的氣息,水兒慌了,在他的懷中不停的扭動,意欲掙脫。 「哇……哇……」因為她的動作,在她懷中原本還算乖巧的小魚兒受到驚嚇,哭了起來。 如果只有小魚兒哭就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雙生子也莫名的跟著抽抽噎噎,最後連黑小狼的眼眶都開始泛紅。 莫名其妙,這是怎麼回事?黑大熊不禁傻眼。 而更令他傻眼的事,還在後頭。 「捕快大人,就是這裡,這廝流氓欺侮人家孤兒寡母,還欺侮到哭了。」某道指責的聲音響起。 他們這才發現四下已經聚集圍觀的人群,從中間分開一條通道,幾名身穿官衙制服的捕快大步走過來。 為首的總捕快一看見黑大熊,登時一愣,「黑當家,怎麼是你?」 「對,就是我,我就是那個流氓啦!」黑大熊撇了撇嘴角,非常沒好氣的回話,隱含著濃重的自嘲意味。 可惜總捕快沒聽懂,「這一定是哪裡有誤會,黑當家,你怎麼會是流氓呢?這裡究竟發生什麼事?黑當家,可否跟在下說個清楚?」 水兒一僵,不覺害怕起來,隨即細細的思量。 究竟是發生什麼事? 她誤認為這個男人要對三個孩子不利,結果他卻似乎是焦急的找尋他們的人。 而且從總捕快那敬重有加的口吻聽來,這個男人還有頭有臉,來頭不小……他會不會乘機對她不利?她要如何應付呢? 不想還好,她愈想愈頭暈,身形不自覺的微微晃了一下。 她身旁各式各樣的叫嚷聲響愈發響亮,更加深她暈眩的程度。 尤其是這些聲響中,有一部分還是孩子們不曾間斷的哭聲,那一波接一波的哭聲剌激著她,讓她恍惚的重返過往的夢魘中。 你不是愛我嗎? 你從來都沒愛過我嗎?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不要走……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太晚了…… 「太晚了……」毫無預警的,暈眩的程度達到極限,身軀一軟,她陷入昏迷的黑暗裡。 「什麼?她沒病?沒病怎麼會突然暈倒呢?」對大夫把脈診斷出的結果,黑大熊露出狐疑的神情。 「黑當家,這位姑娘是真的沒病,只是飲食少進,睡眠不足,導致精神不振,體弱氣虛,再加上一時之間受到某種刺激,才會暈了過去。」 洪大夫長年為黑鏢局的各個鏢師治傷看病慣了,倒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看見黑大熊急呼呼的抱著一個姑娘上門求診。 更令他驚奇的是,黑大熊隨身帶著的四個小孩,最小的那個還得用抱的呢! 長年與黑鏢局接觸,洪大夫自是知道其中三個較大的孩子是已故黑大虎夫婦的孩子,但是那個最小的呢? 是眼前這個睡得沉熟的姑娘的? 不對呀!她明明就是個…… 「大夫,既然她沒病,就不必吃藥嘍?」黑大熊站在床邊,俯視那張攢著眉頭的蒼白嬌容,只覺得心頭上有塊肉悄悄的絞痛了一下。 飲食少進?難怪她這般瘦小。睡眠不足?難怪她會突然暈倒,嚇了眾人一跳。 她暈倒時,他正提高著嗓門,回答總捕快的質疑,可是來龍去脈還沒能講到一半,他頸後的寒毛一豎,不假思索的轉身,伸手勾臂,及時抱住暈過去的她。 這一抱,彷佛不僅僅是抱住她整個人輕盈的重量,也承受住她肩上所負的一切重擔…… 黑大熊當下也沒心思繼續回答總捕快的質疑,救人如救火,總捕快也同意萬事先暫時擱下,救人命當先,不但放他一馬,還指揮其他的捕快幫他開路,直奔洪大夫的醫館。 「我可以開一些滋補姑娘身體的藥方,不過最重要的是三餐定時定量,而不用藥。」洪大夫說。 「那就麻煩大夫把藥方開給我好了。還有,能不能請大夫的小廝幫我去黑鏢局捎口信?請二當家過來一趟。」 終於,蒼白嬌容的主人發出一記軟軟的嚶嚀聲,小臉在枕頭上輾轉了幾下,長睫微顫,徐徐的睜開眼睛。 水兒茫茫然環顧四下,直到發現不是身處在自己租賃的破舊小平房裡,嚇得趕忙從床上坐起身。 她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還有,小魚兒呢? 最後一個問題才浮上心頭,便聽見房間外傳來一陣嬰孩哭聲,水兒不假思索的翻身下床,朝門口小跑步而去,房門卻在她抵達前被打開。 「哇哇……哇嗚嗚嗚……」原本嚎啕大哭的小魚兒一看見她,激動的在黑大熊的懷中不斷的扭動,短短的小手臂朝她的方向伸直。 水兒立刻上前,伸手接過小魚兒,「小魚兒乖,娘在這裡,不哭,不哭了,娘在這裡噢……」 但是她哄了一會兒便察覺不對,試探的將小指指尖伸到嬰孩的小嘴前,立刻被一口含住。 「我暈過去多久了?」為母則強,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水兒現在就忘了她對陌生房間、陌生男人的畏懼,只專注于小魚兒的需要上。 「大約兩個時辰吧!」 水兒倒抽一口氣,「在這兩個時辰內,沒有人喂小魚兒吃東西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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