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琪 > 先生,少多情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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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遺是愛著她。 他恨過她、怨過她,也咒駡過她,但這些激烈情緒背後所隱藏的,就是他對她的濃烈情愛。 他愛她,一直深愛著她。 如今,她要拋下他與小宇離開人世,她怎能如此狠心? 這樣的傷害遠比她的謊言更殘酷,真的…… 太殘酷了! 僵硬而緩慢的腳步聲,規律地穿過醫院的長廊。 偶有護士經過,看見男人英俊的面孔,莫不臉紅心跳,露出羞澀的表情,目送他從身旁走過。 男人走到走廊的盡頭,在一扇病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躊躇片刻,男人舉起微顫的大手,輕敲幾下緊閉的房門。 「請進。」裡頭傳來熟悉的微弱聲音,男人心痛地閉了閉眼,然後鼓起勇氣,毅然推門而入。 「是誰?是靖卉嗎?還是宗泓……」來者的腳步聲不像護士那般輕快,童若奾有點困難地抬起頭,話還沒說完就頓時停住。 上帝呀,她居然看見幻影了。 聽說即將死去的人,都會看到自己最渴望見到的人前來迎接她,她想自己就快要死了,因為她竟然看見自己最愛的男人出現在她眼前。 不過,前來接她的人,應該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才對!為何會是高朔宇呢?難道他—— 「你真的在這裡。」他以最不期待的心情,按照征信社給他的住院資料,親自前來查證,果真看到她。 看著躺在病床上,那個被化療給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孩,他驀然一陣鼻酸。 她目前的體重,大約只有過去的一半,尖瘦的臉蛋毫無血色,連嘴唇都是泛白的,頭上戴著一頂軟呢帽。 看見心愛的女人變成這樣,高朔宇的喉頭發疼。 童若奾眨著變得更大卻毫無神采的眼珠,愣愣看著「幻影」。 「朔宇,是……是你嗎?」她從緊繃的喉嚨發出細微的詢問。 「是我。」「幻影」哽咽著回答,激動地上前緊握住她的手。 熱熱的…… 「幻影」的手是溫熱的,那麼他不是幻影,而是!真實的他?! 「不!」童若奾尖銳高喊,以最快的速度鑽進粉色的被褥裡,直覺將自己隱藏起來。 她躲在被褥中,縮著身體,劇烈地顫抖,羞恥的淚水不斷地流淌在臉龐上。 他怎麼會來?她這副醜陋的模樣,被他看見了,怎麼辦? 「若奾?」高朔宇坐在床邊,試著貼近那團顫抖的被褥,他妤溫柔地呼喚著她。「你出來好嗎?我想跟你說說話。」 「不要。」童若奾想也不想地拒絕。她寧可死,也不願讓自己又瘦又醜的鬼樣子嚇到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是宗泓他們告訴你的嗎?」她尖銳質問。 「不是,我確實有去問過他,但是他沒有說。是小宇吵著要見你,我請征信社查出來的。」他沒提林宗泓把保管箱鑰匙交給他的事。 「求求你出來好嗎?我想見你,我們已經分離了這麼久,你忍心再讓我帶著遺憾回去嗎?」他誠懇請求。 「相見,不如不見。我這模樣太嚇人,你還是……不要看比較好。」她哽咽地道,真的怕他會作噩夢。 「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樣子,無論你變得多醜,我心中永遠只有心疼,沒有厭惡。我愛你。奾奾,我一直深愛著你,你可知道?」高朔宇毫不扭捏地坦承。 他知道自己必須坦白向她說出來,因為此時不說,或許永遠也沒機會說了。 他話一說完,那團抖個不停的被褥倏然靜止,一動也不動,仿佛連裡頭的呼吸都停止了,高朔宇擔憂地仔細觀察著。 童若奾停止顫抖,淚水卻流得更凶,因為他叫她奾奾…… 「奾奾」是她的小名,過去兩人熱戀時,他總愛這麼喊她,如今他又這樣喊她了,她的心頭盈滿了感動與酸楚。 她當然也想見他,想要貪婪地擁抱他,但是她不能。 就算他依然愛她,他們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她已經快要死了,而他卻有個美麗的未婚妻,以及美好的未來,她怎能拖累他呢? 「我不想見你,請你回去吧!」她習慣性咬唇,如雪般蒼白的唇,立刻冒出鮮紅的血珠。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陪著你永遠也不離開你。」 童若奾虛弱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下,但她嚴厲喝斥。「你在胡說什麼?我一點都不想見你,你待在這裡只會給我帶來困擾,請你快點離開。」 原以為這樣無情、無禮的驅趕,必定會讓他惱怒離去,但他依然穩穩地坐在床邊,連稍微起身一下的意願都沒有。 「你以為我還會被你騙嗎?」高朔宇低聲取笑。「後來我才發現,你是世界上最差勁的小騙子,說謊的技術實在拙劣得可以,若不是我被怨恨與猜忌蒙蔽了理智,根本不可能被你那差勁的謊言騙倒。」 「你……」她懊惱著,但心底卻也泛著絲絲甜意。 他懂得她了,他終於不再誤解她了。 「你總是這樣,老是做一些自以為對大家都好的事,但你可曾問過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要的,不是門當戶對的婚姻,而小宇要的,也不是寬裕優渥的豪門生活,我們要的是什麼,你難道不懂嗎?我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們只要你。除了你,沒有任何人能帶給我們幸福的感受。」 躲在被子裡的童若奾,再度被熱淚沾濕面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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