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琪 > 回頭愛你 | 上頁 下頁


  「對啊!動不動就說要告人,打官司我們也不可能打得贏他。」

  「這下好了,這麼一點東西讓我們如何回去交差?」

  記者們邊抱怨邊收器材,幾乎每家電視臺都出動兩輛SNG車到現場,希望取得足以滿足大眾好奇心的珍貴畫面——譬如鐵漢落淚、樓律師為情感傷……等等,結果那傢伙連眼眶都沒紅,先禮後兵說了一堆強硬的話後,接著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真不知道這篇報導該怎麼做。

  白育慈凝視他的背影,滿心複雜的情緒。她似乎有點懂得他了。

  像他這麼驕傲的人,絕對不可能在他人面前表現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他會用強硬的姿態掩飾脆弱。他外在表現得愈強勢,內心所受的傷害就愈重。

  她是真的傷了他吧?或許他根本不想離婚的,即使知道妻子背叛了他,他還是願意原諒她。然而她利用自己身為記者的優勢,透過媒體在全國觀眾面前血淋淋地揭發了真相,讓他一夕之間成為被全國人民憐憫同情的對象,高傲的他怎能承受得住?

  於是原本打算原諒妻子的他,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下,無法輕易說出「原諒」兩個字,只好黯然分開……

  「不行!」她必須去向他道歉。

  無論如何,這是她欠他的。

  深夜,樓冠棠駕著車從事務所返家。

  今天一整天,他刻意用堆積如山的公務麻痹痛楚,讓自己忘記一切,直到疲勞征服他的軀體,思緒呈現一片空白,他才強撐著最後一絲氣力開車回家。

  離婚之後,他搬離外雙溪,在天母的靜巷內買了座新宅邸,房子不是很大,有車庫、院子,以及美麗的草皮。擺脫顏芝喜愛的鮮豔家具飾品,他的新居以純粹的黑白色調與冰冷的金屬做裝潢,冷清且毫無人氣,不過正好符合他現在的心情。

  開著車回到新居前,將汽車轉入車庫停好,疲憊地提著公事包下車,正要從前門走進屋內,忽然一道人影竄出擋在他面前,他警覺地後退一步,迅速抬起頭。在定睛一看後,他全身的戒備解除一半,但眼中依然充滿濃濃防衛,那冷漠、不友善的眼神,讓眼前的不速之客備感窘迫難受,原本強擠出的笑容,也愈來愈虛弱。

  「樓先生!」

  「是你!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對不起!我從你的律師事務所外,一直跟到這裡……」白育慈羞窘地承認。

  「你跟蹤我做什麼?你還想來挖什麼新聞?我已經警告過你們,如果再咬著我不放,我必定提出騷擾告訴,你以為我只是隨口說說嗎?」

  樓冠棠滿眼冰霜,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他發誓,他真的受夠了這些該死的、像專食腐肉的禿鷹般的記者!

  「樓、樓先生,不是的——」誠心來賠罪的不速之客——白育慈急忙想解釋,但他根本不願聽。

  「如你們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所願,我和顏芝完了!我們的婚姻結束了!這不是你們樂見的嗎?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還想知道些什麼?」

  樓冠棠的咄咄逼人壓得她說不出話來,只得胡亂以記者一貫的官方說法來為自己做辯護。「我沒有樂見你們婚姻失敗,我只是報導事實,觀眾有知的權利……」

  「只因有些人吃飽沒事幹喜歡看熱鬧,所以你們就竭盡所能揭人瘡疤、挖人隱私,滿足他們無聊的好奇心,不在乎是否會傷害別人?這就是媒體存在的價值?」

  他羞辱的語氣,讓白育慈萬般難堪。

  一般人對記者總存有很強的防衛心,記者採訪時常會挨人白眼、遭人辱駡,這是家常便飯,白育慈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然而他的鄙夷羞辱,卻令她更加難受。

  「我……我真的不是來挖新聞的。」白育慈乾澀地再次重申。「這則新聞已經結束了,不會再有相關報導,請你放心。」

  「那你來做什麼?」樓冠棠依然滿臉懷疑,他根本無法相信她,他對她的信任度是零。

  「我只是來關心你,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傷害很大——」

  「那也是拜你之賜不是嗎?」他犀利且毒辣地搶白。「至於關心?不必了!白育慈小姐,請收起你的假慈悲,回電視臺領獎金吧!不管你是真好心還是假好意,我都不需要,你請回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豈安好心眼?他若信了她,就是大笨蛋!

  「可是我是真的——」

  「請你回去!我老實說吧,白小姐,我並不想看見你,你們記者虛假偽善、愛揭瘡疤的嘴臉令我作嘔。我真的累了,沒氣力和你周旋,請你行行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對不起……」白育慈黯然垂下頭,她早知道他不可能輕易原諒自己,只是沒想到會被他像野狗般驅離,那種感覺還真的不好受。

  但是她也知道,不論她現在有多難受,他所承受的痛苦必定是她的數倍,就算她受些冷言嘲諷和羞辱,根本比不上他透過攝影機面對全國人民,坦承婚姻失敗時來得難受。

  看得出他的臉上確實寫滿疲憊,白育慈心疼他身心的疲倦與折磨,不打算再與他爭執下去,只說了句:「我知道了,今天我先回去,改天再重新登門請罪。」

  樓冠棠聽了,立刻震怒地對她瞠目低吼:「你別再來了!無論你打著什麼如意算盤,都不准再來了!」

  白育慈也沒和他爭執,只是禮貌地行禮道別:「請好好休息吧,晚安!」

  「我叫你別再來了,聽到了沒有?!」向來理智自持的樓冠棠忘了何謂冷靜,在她身後怒然咆哮著。

  「祝你有個好夢,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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