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琪 > 皇子真是亂來 | 上頁 下頁
十三


  後來她才知道,互挖瘡疤、毒言毒語,正是這些皇子們平日相處的方式。

  愈是在意的人,他們愈是表現得不在乎。

  他想,這幫尊貴皇子真是怪胎,但這也算是另類的有愛表現吧?

  段子詒得了心病。

  在鹿林別苑熱鬧一場後,皇子們就揮揮衣袖,帶著傭僕、護衛與大批游獵的戰利品,返回宮中。

  自那之後,原本就心情不佳的段子詒,更是鬱悶低落,最後,竟真的得了鬱悶之病。

  鄭敏之為他診治時,細心的察覺到——他久病而鬱。

  雖然段子詒受傷不過短短半個月,但行動不便是事實;想跑不能跑、想跳不能跳;不能騎馬、不能打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兄弟,天天騎馬遊獵、賞景逛山頭,而自己卻得像個病人一樣躺在床上,哪兒也不能去,怎不叫他鬱卒。

  最後,連這些可以唇槍舌劍、鬥鬥嘴的一幫兄弟都走了,只剩他孤獨一人。

  沒人做伴閒聊,只能每天躺在屋子裡,盯著床頂。

  這樣的情況。饒是垂暮老人,日子久了,大抵也受不了,更何況是個年輕力壯,又喜愛在戶外游獵的年輕人?

  像斷腿的駿馬、折翼的鵬鳥,段子詒神采萎靡、眼神呆板,連以往專愛伶牙俐齒與他鬥嘴的精神,都沒了。

  他雖不至於成天唉聲歎氣、落寞垂淚,或是尋死覓活、怨天尤人,但卻意志消沉、毫無幹勁。

  不但餐食取用得少了,睡得也不是很好,還老是眼神呆滯地望著窗外,好像人生中唯一有價值的事,就是看著那扇囚住他自由的窗。

  如果是刻意裝出來、要騙取他同情的話,那鄭敏之可能會故意視而不見、忽略對方的裝模作樣;但他感覺得出來,這回段子詒是真的鬱卒,如假包換,並非裝出來的。

  段子詒躺在床上發呆、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讓鄭敏之興起了憐憫之心。

  他本就是心軟之人,只是平常會故意裝得淡漠;這會兒見原本神采奕奕、意氣風發的段子詒,變成那副要死不活、毫無鬥志的萎靡模樣,竟感到有點兒心疼……

  他不願去深思,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他只告訴自己,醫者父母心,鬱悶也是病,病患心情鬱悶低落,為醫者,怎能不想想辦法?

  鄭敏之沉思著,試著想讓段子詒開心起來。

  「三殿下復原得很不錯,照此看來,一個半月康復絕對沒問題。」他試著找話與對方閒聊。

  「是嗎?」段子詒輕哼了聲,不怎麼有興致說話的樣子。

  鄭敏之覷覷他,見似乎沒意願繼續,又試著提議:「今兒個天氣很不錯,陽光和煦,三殿下……要不要到庭院裡坐坐?您現下雖還不能走,但讓兩名護衛抱您到庭院裡坐坐、透透氣,倒也有助於康復。」

  「去庭院透透氣?」段子詒原本眼睛一亮,但想了想,卻又搖搖頭。「算了,不要了。」

  聯想到外頭享受鳥語花香,都還要人抱出去,這不更突顯了自己行動不便的淒慘落魄?

  這麼想來,不出去透氣,或許還好些。

  就讓他繼續窩在屋子裡發黴吧!

  鄭敏之拿他沒轍,只能放棄。

  但段子詒精神頹靡的模樣,一直不斷在他腦海中播放,連在閱讀他最喜愛的醫術時,都被干擾。

  他常常看著看著,眼前的文字,就化成對方鬱悶的俊顏,在他眼前生動上演。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他?

  鄭敏之索性放下醫書,認真思索。

  過去,針對這類行動不便的病人,他就曾有個想法,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現在倒可以一試……

  打定主意,他立刻離開房間,去找工藝精巧的木匠。

  §第四章

  「三殿下?」

  「恩?又要喝藥了?」聽到鄭敏之的輕喚,段子詒懶洋洋地轉過頭,毫無元氣地望向他。

  橫豎他的人生就剩下這些,不是吃飯、睡覺,就是換藥、喝藥。

  等在他眼前的永遠是這等枯燥無味的事;雖說不是一輩子好不了,但他總覺得自己,已經快熬不過去了。

  人生的黑暗期,為什麼這麼長?

  「三殿下,微臣請人做了這個,請您瞧瞧是否合用?」

  段子詒絲毫不感興趣地望過去,可瞧見那個奇怪的東西時,整個人不由得嗖然一震,「那是什麼?」

  那是一把椅子——但又不能說是椅子,因為它下方,居然有四個輪子。

  「我喚它作輪椅。我請人將車輪裝在椅子上就成了一把可活動的椅子,這樣即使您不動到雙腿,也能自由外出活動。您,要不要試試?」鄭敏之鼓勵他。

  「微臣已請人將門檻處全用木板鋪上便道,這樣您就能從屋子裡,推動輪椅出來了……啊!或許您需要請人幫忙推……」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段子詒因為興致高昂,而語調轉高。

  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還不需要仰賴他人,他怎能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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