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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在門外將一切全聽進耳裡的紋珠,沖進書房內,不顧自己正以下人的身分件逆犯上,哭著指責江書硯。

  「您可知道,今天我家格格花了多少時間在廚房裡頭燒菜?不怕火炭熱、不怕油煙燙,就為了做道像樣的菜,而您不肯嘗一口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說那樣的話傷害我家格格呢?」

  「她只是一時興起,隨便下廚胡搞了幾祥東西,就要逼我吃下肚,你們以為我是什麼?餿水桶是不?!」

  江書硯動了怒,他可不是任由她們胡整亂搞的傻子!

  「才不是那樣呢!」紋珠傷心地大喊,哭喊著替她家格格叫屈。「格格是真心要做菜讓您吃,不是在玩兒!您不是說了嗎?不會燒菜的妻子就不配當女子?我家格格一直放在心上,總想找個機會證明,自己不像您以為的那樣沒用。」

  聽了紋珠的話,江書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宛筠她……」

  他難以置信,那個任性刁鑽,只會給他找麻煩的小妻子,竟然會為了他的一句話,把自己弄進油膩悶熱的廚房裡一整天。

  「你……不是胡說的吧?」

  雖然心裡明白紋珠不是那種胡亂說話的丫頭,但他還是下意識想否認這件事。

  他所認識的鈕估祿氏家的宛琦格格根本不是這樣的女子。

  他所知道的鈕枯祿氏家的宛琦格格,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任性自私、不懂禮教,成天閑來無事就只會招惹麻煩……這樣的她,怎麼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就鑽進廚房裡去?

  「無論您信或不信,我家格格是真的很想替您做點什麼,縱使您根本不理會格格,縱使您捫看來毫無情分,但終究是夫妻。這夫妻的名,是一輩子抹煞不去的!格格是您的妻,一輩子都是,您怎能不好好待她?!」

  紋珠說完,也轉身跑離。若再說下去,只怕她會泣不成聲。

  「夫妻……」

  江書硯喃喃說著,跌坐在椅子上。

  紋珠的話給了他一番不小的衝擊。

  是啊!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幾乎忘了這一點。

  因為不高興聖上的胡亂指婚,所以他下意識排斥這樁婚約,以冷臉對待他的妻子,不回房、不同床,以無聲的舉動,發洩對聖上任意指婚的不滿?

  但一仔細想想,宛琦在這件婚事中,不也是個被擺弄的犧牲者嗎?她何錯之有?

  況且,他真有如此討厭她嗎?

  其實、並非如此?

  雖然常被她惹得一肚子火、氣得七竅生煙,但心裡對她其實並無厭惡。

  再說,他的妻子真的一如他當初所想,是個任性自私的女子嗎?

  她嫁來至今,還沒聽聞哪個下人被她欺淩過,反而對下人似乎還挺關照的,據說府裡的長工,全德的妻子生了孩子、宛筠知曉後不但放全德幾天假照顧妻小,薪餉照給、還多給了他一些銀兩跟幾隻雞,好讓他替娘子補補身子。

  這樣的她,豈能說她自私?

  她其實很善良,只是外人無從瞭解。

  思及此,他不由得感到慚愧,當初聽說這件事後,他心裡其實對妻子的善良與體恤相當讚賞,但因為一忙轉頭就給忘了,所以事後也未曾提起過。

  當時他真該誇她幾句的,打她嫁進門來,他似乎未曾和顏悅色地對她說過幾句話,每回開口不是指責便是發怒。

  認真一想,自己其實並不是個仁慈的丈夫,至少對於自己的妻子,他是吝於誇讚、也吝於給她一些時間。

  越是反省,他越是感到愧疚。

  起身走出書房,在夜色中跨過幾個只聞蟲鳴的寂靜院落,來到原本該是自己夜夜就寢的新房。

  但更教他愧疚的是,這條路走來的感覺竟是如此陌生,打從婚後他就拒絕與宛筠同房,所以這條路也沒走過幾回。

  走進房裡,只見房內燈火還點著,但走進內室,宛筠早已趴在床上睡著了。

  靠近一看,她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

  將她惹哭了,讓他的心裡頭歉疚萬分。

  「抱歉。」他無聲地低語,伸手撫去嬌顏上的淚痕。

  低歎一聲,目光從她的臉龐往下巡視,當視線落到她放在枕上的小手時,先是一愣,接著倏然驚駭地低喊。

  「這是——」

  他慌忙執起她的手,仔細檢視。

  原本白白嫩嫩的小手上,佈滿了許多傷痕,有刀傷、燙傷、擦傷等種種痕跡。

  這是怎麼回事?!

  江書硯說不出此時心頭那股難受的感覺是什麼,但他就是不願——不願見到這情景。

  他寧可不吃美食,也不希望她把自己好好的手給弄成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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