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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情溢乎禮,雖然這一對漢人男女的互動間仍帶著拘謹,但從那細微的動作和言語之中,卻令人感受到他們倆的情感並非一般,表面的禮數全成了阻礙與無謂了。

  看著看著,鄂多海心頭也不甶得起了點小小漣漪。這山頭,這人間,若這輩子可以遇到這樣的相互扶持,應該死而無憾吧,但對她而言有可能嗎?

  「要我背你嗎?」盯住鄂多海瞧著那兩人的神情,薩遙青靠到鄂多海的身邊,問。

  撇過臉來,她白了他一眼。「不用。」

  「說真的,我可以背你,爺我很壯的。」他咧開一口白牙,拍拍自己堅實的臂膀。

  「說了不用。」雖然這男人好煩,可……為何他的逗弄非但不會讓她感到不舒服,反而讓她有著心頭溫實的感覺呢?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她故作不理會,領著人離開了溪邊。

  最近的村,便是崁兒村,而村內只有一名大夫,就是星霄。

  所以冒著又將生人帶進村子的疑慮,鄂多海不得不將看來急需幫助的談初音兩人帶到了星家藥鋪。

  只是四人到了鋪子前,卻不由得讓店前此刻的景象給緩住了腳步。

  店前泥地上,這時正迭著幾頭還在淌血的狼只屍體,有公有母,有大有小,小的幾頭甚至看來是才剛斷奶的幼狼。

  腮幫子一繃,鄂多海急急進了鋪子,而平常都在店裡頭的星霄則正在幫一名獵戶處理他手腕上被狼只咬傷的傷勢。

  「外頭的狼誰殺的?」她寒著臉問。

  「這還用說,當然是我。這一帶還有誰的獵技比得過我?對不住了,那賞銀和牛羊都是我的了。滋——羔子的,那母狼咬這一口痛死我了,等等不補它兩刀試試。」星霄朝他手上噴灑藥粉,藥滲進肉裡頭像針紮,那獵戶抑不住地痛哼。

  「你這叫屠殺!那些都是還喝奶的幼狼。」鄂多海說。

  「幼狼怎麼著?幼狼也有長大的一天,不全部殺了是要等它長大了來吃大夥兒的雞鴨牛羊嗎?」獵戶啐了口。

  「你把領頭的狼殺了,狼群無以為依,便自然會走。」當初她想找狼寓,就是想獵殺領頭狼。

  「你覺得那群狼會等在那兒讓你分出誰帶頭?當然有機會就全宰了。女人家就是女人家,婦人之仁就是沒個獵戶的樣,還想來爭賞?」男人鄙夷地打量著鄂多海,跟著目光落向隨在她身後進藥鋪的人,二二三三個全是面生外人。「這些什麼人?你居然把外人帶進村!」

  星霄處理完獵戶的傷口,拍拍他,要他走。這樣趕著人,一方面也是想避開接下來可能的衝突情況。

  獵戶走到門邊,撕了那懸賞佈告,回頭又看了數人一眼,這才揣著心思出了門。

  「他們是?」等人走後,星霄自是問向帶人進店的鄂多海。高大的薩遙青,他先前瞧過,但另外兩人身穿漢服,相當面生。

  「這位姑娘病著,但數裡之內只有這村這藥鋪和您,可以幫幫她嗎?」她說。

  靠向背著人的仲孫焚雁,星霄大略檢視了一下他身後昏沉中的女人的狀況,琢磨了好一會兒,久久才說:「應該是受了寒,還有對這高原不適應。不過村裡頭沒有外人能落腳的地方,我後頭還有空房,就先把人帶進去吧。」

  排斥外人的這山頭,不可能找得到可以歇息的客棧或茶店,加上人生地不熟,仲孫焚雁無從選擇地只能背著初音隨人走進了藥鋪的後頭。

  等到了後頭,鄂多海才發現,星家的地位和勢力以及幾世代下來累積的財力有多豐厚;因為那全顯現在後頭這一落又一落、一進又一進深院的建築上頭了。

  雖然沒有雕龍畫鳳,沒有堂皇樓閣,可是那些用上等高山硬木搭建起來的兩層高聳樓屋,圍了個天井,中間鋪地的上等青石磨得光亮,幾尊雕工精美的獸像錯落在角落,這樣的格局在這偏山小村從頭到尾都是石堆的矮房中,算是極奢侈不俗的。

  「這是山裡頭的宮殿嗎?整個村的銀子大概都被你們家掘走了。」眼珠子四下轉了一圈,仲孫焚雁不忌諱地帶著鄙夷道。

  「都是父執輩累積下來的。」他一個外地人,不曉得個中緣由,多解釋也是無益。不過他星霄算是星家數代來最不看重名利的了。「那是這雪山傳說中的力量之妖,猞猁。」當薩遙青走到一尊合該是獸、卻擬作成人樣的石像前站定時,星霄接著說了。

  猞猁,為山中一種孔武有力的獸,不畏高山雪寒,不忌薄冰易穿,其履雪山如平地,無息無痕,日可奔千里,夜可過千峽。

  雖然以往村中獵戶傳有人目睹,但那也僅是捕風捉影,因為如舍猁那般只存在於山巔的極速之獸,哪可能會來到人間,還被人瞧見?傳說終究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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