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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如果沒病,怎麼會食不知味。」方才和管賬的徐爹核完賬目,也才提到他爹的情況好像比他一年多前離去時更嚴重,現在一看,果不其然。

  「食不知味也是我的事,我半輩子做牛做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財富,難道不該吃好喝好?看看你們,一個個都不知道孝敬我,天慶從小病懨懨概也就不提了,你呢?你為你爹我做了什麼﹖除了杵逆還是杵逆!」

  「如果按照自己的方式來為這個家也是件逆,那我沒話說。」站起,人往房門去,可老翁卻勃然。

  「什麼叫做按照你的方式,難道我的方式不是方式?最好的夫子替你找來,你卻偏偏要上個窮秀才辦的破講堂;要你學記賬,你又給我跑去拜什麼老江湖,看看你現在成個什麼了?還有,我替你定的親,什麼時候才給我拜堂?想讓我在知府大人面前羞死嗎?」

  老翁的咆哮如雷般在身後響著,等告了一段落,翟天虹這才問:「爹,您很久沒找過徐爹了吧?」

  「找他做什麼?他管他的賬。」嗤了一句。

  「所以,您不曉得我這麼長的時間在外頭,究竟做了什麼。還有,您也很久沒和天慶說話了吧?」

  「和他說什麼話?他休養的時間都不夠了。」握著杖子的手緊了緊。

  「很久沒跟他談談了嗎?所以你不曉得,他老早就有了屬意的女子,或許該拜堂的是他。另外,上回您去見娘,又是什麼時候了?」

  聽了,頭一撇,嗤道:「問這個做什麼,人都死了,還見什麼見?對個墳有趣嗎?」話聲落,廂房裡頓時靜了下來,許久,還是老翁先憋不住,劈頭就罵:「你做什麼不吭聲?啞了?」

  「我沒啞,只是說的話您聽不進去,那跟啞了有何不同?爹,若您有空,就請您去翻翻帳,也跟天慶說說話,偶爾更出去透透氣,就算對個墳,又有什麼不好?」

  「你……你說這什麼話?拐了彎咒我早點死是吧?真氣死我了!」火氣一上來,他舉起手杖就是朝翟天虹一扔。然而那杖子在擊中翟天虹的背之前,便被迅速回身的翟天虹輕易抓下。他定定握著杖子,沉著地望住老翁。

  見此,老翁除了愕然,便只剩一身固執。「難道這就是你從老江湖那裡學來的把戲﹖喝,用這個來作逆你爹倒好!」

  他爹只要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這點他清楚。「您歇息吧,我不吵您了,還有,我……帶回了《灶王書》。」

  「你說什麼?」老眼霍地晶亮。前一刻還怒氣攻心,後一刻卻已煙消雲散,就只因為三個字。「灶……灶王書?你是說那失傳數百年的《灶王書》?你真的確定是那寫著讓人『一嘗即足死『菜色的《灶王書》?我從年輕找到現在,連個影兒都沒找著,你卻?哈哈,別廢話了,快快……」

  老翁話未說完,翟天虹即轉身出了房門。而帶上門的同時,他聽到他爹的一句爆吼。他問他是不是騙他了。騙他?呵,看來他對自己的兒子根本全然不瞭解。他這個不肖子一向沒騙人的習慣,但是卻有想醫好他的心,這次,雖不確定找回《灶王書》,但卻肯定帶回了一個可以醫好他嗜吃惡疾的人。

  離開廂房,走上一段,翟天虹遇上另兩人。遠遠地,他瞧見的是這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和他有著極為相似的外表。

  「大哥。」翟天慶臉上帶著笑容,走近了來。眼前,除了氣質、穿著,以及些許的膚色差異,他倆壓根就似同一人,像對著鏡子般。

  「你的氣色還不錯,看來府裡的事並沒有忙著你。」對天慶,很多情緒並不需要說出,他便能感覺。此刻,兩人都是欣喜的。

  「我不過是跟著徐爹學記賬,最多就是到糧行、鋪子裡走走,沒什麼大事。真正累的是你,如果沒有你在外奔波,鋪子根本不會有這麼優秀的貨源。」翟府名下的大小鋪子共有數十家,包括糧行、食鋪及客棧,除了時間較久的老店,其餘多是近年才擴張出來的;而能擴張,最大功臣應該算是他的胞兄天虹。想來他的買賣方式也跟一般人不同,他該算是任人唯才,選定了便不吝將權力下放。除了商號裡的人手,甚至連商號裡的貨品,都是他自己到貨品源地一一篩選來的,所以在不僅翟府內部運作的人看來,還以為他是四處遊手好閒了,包括他長久不過問府裡大小事的爹。

  「你能上手,我很開心,看來不久我應該可以休息休息,快活去了。你看……五年、十年,還是乾脆隱居好?」他笑問。

  「隱居?」翟天虹這玩笑話不僅讓翟天慶駭了一跳,更驚著旁邊的另一人;她抽氣,而正敘著舊的兩人這才注意到她。「喔,大哥,嫮兒知道你回來,所以過來。」

  看著那低著頭仍難掩羞怯的女子,翟天虹頷首。「你近來過得好嗎?」

  他問話,金嫮兒這才抬起頭,並綻出一笑。「我很好。」那嫣然,直教百花嬌羞。

  見此,翟天虹怔了怔,最後還是翟天慶喉間不適,咳了數聲,才讓他回過神。「嫮兒,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

  「沒得數的,你好忙,許是忘了我了?」雖然忍不住埋怨,但翟天虹認真的注視,卻讓她不由地又低下頭,熱了一張俏臉。

  「我沒忘,只是覺得你的模樣好像……變了。」變得像某人。怪,他怎會有這個感覺?

  「我變了,哪裡變了?」今早要丫鬟特地幫她打扮過的,莫非是額上的花鈿壞了她的面相?女子一陣緊張,並願向一旁的翟天慶。

  「呵,其實我也說不出你哪裡變,就當我沒說好了。」剛剛,他居然覺得她有點像于陽了。但一直以來,金嫮兒給他的印象不出長相好、舉止端淑,而這和大剌剌的于陽根本大相徑庭。

  見一向板著個臉的翟天虹有了笑容,金嫮兒及翟天慶都不免驚訝。

  他這是因為見到她開心才笑的吧?金嫮兒喜孜孜地想,而此間,她又悄悄瞥了眼那杵在她和翟天虹中間的人。

  「嗯,大哥,我有事先走,你和嫮兒很久沒見面,多談談吧。」見狀,翟天慶欲退去。

  「沒關係,不急,這次回來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你們聊你們的,就別搭理我了。」

  「大哥?」

  「還有,你要有空記得也去跟爹聊聊,好事是禁不起一再蹉跎的。」看著再適合不過的他倆,翟天虹道。他拍拍翟天慶的肩,而後便離去,留下兩人……

  金嫮兒失望的表情看在翟天慶的眼裡,難免心疼。「嫮兒,大哥剛回來,等他忙完了……」

  「別說了。」好事?他指的不是天慶和她吧?真是該死!只是可厭的是,天慶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大哥從以前到現在都「話中帶話」,卻還是不曉得避嫌。翟天虹根本是因為他,所以才故意和她疏離的!

  「明天你再過來,我會先約好大哥,然後我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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