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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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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盈笑的注視下,他夾起魚肉啖著,可不到眨眼工夫…… 「哎呀,怎麼又來了?」提起袖,她連忙幫他拭著鼻間驟然淌下的血水,最後她乾脆捏住他的鼻。「好怪,為什麼你一吃東西就淌鼻血,是不是在水底的時候撞到了頭?這樣不行,再不找大夫來瞧瞧肯定糟糕。來,你捏著別放,我去去就來。」急著換手,更想起身,但卻被江重濤牽住了手,他蒲扇大的手掌牢牢包覆著她的。 「不用了。」他睇著她,眼中有複雜情緒。「可能是因為這裡天氣太溽熱的關係,我每回到重慶都會這樣。」 「是這樣嗎?」被他一拉,不得已又坐了下來,但憂心已溢於言表。「不過我剛把你從水底救起來的時候,你連耳朵都淌血呀。」 「是天氣太熱的關係,你不必太替我擔心。」他自己抬手拭著血水,見那手背上探下的淡紅,他唇邊只出現一絲淡得可以的笑意。而當再抬眼,他忍不住開口:「映潮,我……」該說嗎?如果現在說,她會不會被嚇跑? 「怎麼?」看他撥著那被血水黏住的髮絲,她亦抬手幫他拈了去,跟著她自腰間取出數天前買下的那條蘭紫色絛帶。「拿這個綁吧。」 「這?」拿過,審視著,跟著睇向她。 她不大好意思地玩著髮辮。「那一天我跟在你後面,瞧你對攤位上這條帶子專心得緊,可是最後卻沒買下,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先買起來。」 「……」僅是凝著她,再度無言。以前的那一條絛帶對他意義非凡,但一定是在摘取幽冥花的過程中掉了,而現在這一條…… 不知怎地,自從被她救了回來,他對她的感覺便不再只是船客及船主,甚至連最初那將她當作另一人的錯覺,都淡化了。此刻他眼中的她,就只是她,是蘇映潮;她不但是名勇敢爽朗、熱腸重義的女子,更是讓所有男子可遇不可求的對象。而有時看著她,甚至只是聽她說話、聽她笑,他的胸臆都會忍不住泛熱。 「你……為什麼又這麼看著我?不感動嗎?那拿來。」她朝他攤掌。 「拿什麼?」 「三兩銀啊,買了這條絛帶可花了我三兩。」說罷,睨一眼身旁人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跟著又咧笑開來:「呵……開玩笑的。雖然我也不知道為啥這麼貴,但是買來方便、買來開心,那就沒什麼大不了了。」想起那販子伸出的三根手指,也許……他是要三錢吧?唉,管他。「我來幫你系上好了,你的手不方便。」那天幫他挑去了花刺,但他手臂依舊是好得不完全,痛中帶麻的。她逕自抽掉他掌中的帶子,跳到他身後,一把握起他的長髮。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他閃著,大手更往後抓了抓,卻不小心抓上她的手,那手軟綿綿的,就似水造的一樣。 「江上男子應該不拘小節,這麼彆扭我可要笑你的。要不你就當我是朋友,要不你就別當我是名女子,不就綁個頭髮嘛,你不方便我代手,何必這麼嚴肅?」盯著他抓著她的大掌,那手背膚色古銅和她的粉蜜色很調和耶!不經心,她連看到這個都想竊笑。 「朋友?」這,令他想起他前去豐都之前的那一晚,她和他颯爽對歌的情況。「映潮,謝謝你。」似是有她出現,今天他才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小忙,不需要客氣。」抓著發和帶,她暗嚷自己多事,因為她自己的發她隨意編編就成,可別人的發就……難玩了,哈! 「我不是說綁頭髮的事,是你救了我。」那深淵就似一雙魔爪,緊緊攫獲他,當他心系幽冥花時,它便將他往下拖,直至滅頂。這種極度痛苦的感受,是一再重蹈的,如同一輪循環。 而現下的他,可說是一隻腳跨回了岸上,這全都因為她。 「所以我說你欠我一條命。其實,我也是看人救,那地方連我也有點受不住,呵,誰讓我喜歡你呢。」盯著他側過的臉,微哂,但當目光又移到她正編著的發上,她又皺眉。 「你喜歡……我?」不覺,這令他驚喜,而他的胸臆也再度泛熱。 「是啊,說來說去我還是喜歡你……自己綁的樣式,因為我綁的好像差多了。」錯開了話題,她將那糾結的髮辮遞到他面前。「呃……打死結了,要不要拿把剪刀剪下來?」 「這?」天,她就是有辦法讓他哭笑不得。瞪住那發與帶纏成一氣的髮辮。 「嘻,我是做大事的人才,這種小事,不順手,你看著辦。」此刻自然是溜為上策!她一眨眼奔到了門邊,可又不忘回頭補上一句:「那魚趁熱吃,我再下船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當晚膳的。」 不理身後人的抗議,蘇映潮滿臉輕鬆地溜出船艙。她似是愛上這種與他談笑的感覺,那就跟在水底一樣的愜意、自由。也許她以前不喜歡看到破仔的主人與人膩在一起,是因為吃味;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未曾遇上喜歡的對象,所以不識個中滋味吧? 呵,如果這種生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那該多好?也許,她連漢水都不想回去了。 「破破。」 低頭。「我就曉得你有意見,不過如果我當真不回去,自然會放你回去,這樣可好?」邊走邊拍著腰間竹簍。「而你回去之後,就跟你主子說,我呀……天涯逍遙去了!」 「破破破——」劇烈搖晃著。 「嘿,你還真麻煩耶,我不回去也不成,放你回去又不成,要不你是想讓我……」 「蘇姐姐。」當她踱下船時,遇上了初音,不過奇怪的是,她身邊竟沒跟人。 「焚雁小兄弟呢?怎不見人?」這麼喊,很客氣,因為他好像真的跟她八字不合。 「他有事,去忙了。」抬眼看著遠處街道,有點擔心他真會到茶樓去找那三人。這幾天,老聽他嚷著有人跟蹤的。再回眸看住身邊笑容堆滿臉的蘇映潮,她亦欣喜。「姐姐心情很好。」 「嗯,因為救了個人。」而且是她喜歡著的人。 「人?」眼底出現一絲疑惑,但也僅一瞬,便悄然拭去,換上平靜。「姐姐救了他.但並未救全。」那日見她攙著他回來,固然有點意外,但,卻不驚訝她真的辦到了。 「未救全?什麼意思?」這小姑娘話裡總帶玄機,連她都參不破。 「三魂救二魂,一魂仍縛在原處。」 「魂?」嘖,這更深奧了。莫非她真是修練不足,就像破仔主人說的? 「此番你救他,他的運道便與你糾纏,這對你不頂好,你可知?」也許這屬人界之事,所以她不懂。且她心眼未開,而心見即眼見,現下點明似乎無益處。 她搔搔頭。「初音妹子,你……能不能說清楚點,姐姐笨,不明白。」 聞言,她將手牽上蘇映潮,笑道:「你我的路不同,我屬人,你屬天,該知道時,便會知道。」 嗄?這說的……是天語嗎?若是,叫天分不足的她怎解? 談初音斂回手。「還有,聽說這船明日返航,你還要跟嗎?」她這一趟是跟著她來,如果她在這下船,那麼她也就不搭船了。 「明日返航?誰說的,我怎不曉得?」那江重濤的身體未恢復,怎堪舟車勞頓,而且……也壓根兒沒聽他說,莫非…… 隔日淩晨,船果真起了錨,出了重慶府。而由於順水船速快,過了夔門灩預堆,直下瞿塘、巫峽與西陵,返回荊湖北路也只用去一天不到的時間。該日傍晚,船又進入了洞庭夜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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