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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居然沒有一口鮮血噴在當場!真——真是佩服自己!

  「是。」我從齒縫擠出這個字,將手乖巧地別在背後,鄰家小妹妹的樣子出來了吧?我踮腳吻向他的臉。此時此地,我的身份和教養要求我唯一能做就是:自始至終都得扮演落落大方。

  有那麼一瞬我看見他溫和的笑容裡閃過一抹不協調的妖異,在腦子警覺的信號發出之前,他已像是一下子沒站穩,在雙手扶上我的腰的刹那俊臉一側,他的唇飛快刷過我的唇角,與此同時他的手不著痕跡地一帶,下一秒我已倒在他的胸膛,緊接著就聽見他低呼出聲:「哎——瀟,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沒事,剛才——有點頭暈,現在沒事了。謝謝——冷——大——哥——」站好離開他的懷抱,抬頭接上他的視線,我相當明確地用眼神告訴他:我想將你千刀萬剮!

  他一笑,對雨盈微微一笑道:「盈盈,陪你的朋友好好玩玩,半個小時候後有焰火看,大哥有客人來了。」向我和澄映作了個「失陪」的手勢,他轉身一如來時的閒適與優雅,闊步離去。

  我無法形容心頭「嘔死了」的感覺,從來不曾被人如此貓捉老鼠般戲耍過。我又將手別到背後。迅速摘下戒指,趁身邊的兩人沒有注意,把手一張,戒指跌落在毛絨的草地上聽不到一點聲響。正暗自有些暢意,冷如風忽地回頭看我一眼,我一驚,他已走進大廳,那一抹淡淡的笑沒入空氣中。

  「瀟瀟。」

  「嗯哼?」我收回視線,卻不期然接受到兩道揣測的目光,被撞個正著的陌生女子迅速別過臉,若無其事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目送她走開去。

  「瀟瀟!你是不是患了戀『背影』癖?」雨盈在叫。

  「我患了戀『打』癖,吵什麼吵!」我敲敲她的腦瓜。

  那女子所戴的耳環和冷如風送給我們三人的飾物分明是配套的,我記得在書房門口見到她時,她戴的是兩粒小翡翠——他所謂的未卜先知為我和澄映準備的禮物,不過是今晚隨身備著以哄眾多女朋友開心用的,甚至我不懷疑他身上還有同種款式的手錶或者胸針,而他偏給我戴上戒指。

  冷如風,這筆賬我記下了。

  電話振鈴把我從夢中驚醒。

  已然是日上三竿了嗎?否則不會有人敢打電話進來。

  即便是我的父親大人也不會在周日中午十二時前敲我的房門,免得要看我的臉色,事實上他也從不敲我的房門,如果他有事找我,必定是指令某位傭人客氣地請我到他的辦公房,慣於與他無拘無束的是林智,從來不是林瀟。

  我摸索著拿起床頭的電話,艱澀的眼睛瞄過桌上的鬧鐘——八點半?!我睜大雙眼再看一次,不是我眼花,真的是八時三十分,我「啪」得一聲將電話掛掉。一會兒鈴聲又大作,我拔下電話插頭,繼續蒙被睡覺。

  在我要睡覺的時候就是睡覺最大,有天塌下來的事都與我無關,即使此刻有人來告訴我鳴雍的公司已倒閉我要淪落街頭了也亦然,只除非——來人是要告訴我母親從埋了她十幾年的墳墓裡出來了。是母親的去世教會了我,這個世上沒有我要的東西,也沒有我不要的東西,一言蔽之,世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梆梆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我不做聲,敢在此時敲我房門的人大概不會不敢進來。門把響處,管家張嫂探進身子,我擁著被子坐起,她臉上的惶急刹時變為怯懼。

  這屋裡沒有哪一個傭人在面對大小姐時不戰戰兢兢,其實我極少找他們的麻煩,只除了十二歲那年的一次:

  梅平雇了個遠方親戚回來,叫什麼福嫂。起初福嫂待我還算客氣,分個主僕尊卑,日子一久,看我人單力薄既不是現任太太的親生而又不得林家老爺的歡心,便慢慢生出嘴臉來。年齡小並不代表我不懂事,我只是懶得也不屑與這種無知婦人計較,而她大概把我的不理會當作無能為力的忍讓,越來越變本加厲。

  有一日我回來晚了,她竟叫人端些剩菜剩飯給我,說是廚子請假了還請大小姐將就著用些。我當然沒吃,當然也不會躲在被窩了留淚到天明,我去找林老爺要他辭掉福嫂。他那時正因生意上的不順利搞的焦頭爛額,沒空理會這些瑣碎事,將我從辦公房裡轟了出來。我便去找梅平,梅平笑著問我是不是福嫂惹我不開心了,她叫我去睡覺,她說會跟福嫂好好提一提。我去睡覺了。

  翌日,副嫂見著我倒是道了個歉,卻是戴著一臉憎惡和囂張。我不理她,逕自去大廳向母親請安,卻看見原來掛著她畫像的牆壁上一片空白。我問:「有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父親、梅平以及八歲的林智正坐在大廳的沙發裡有說有笑,一側四五個下人在伺候著他們一家子。聽到我的問話眾人俱看著我,父親嘟囔了一句「一大早的又無端尋些什麼是非」,回過頭去逗林智,於是其餘人也就沒有誰理睬我。

  梅平看看我,又看看林老爺,拘束的問:「怎麼了?瀟瀟有什麼事嗎?」

  「是誰動了我媽咪的像?」我掃視在場眾人。

  父親掉頭看了一眼空白的牆,皺了皺眉。侍立在梅平身後的副嫂垂頭搓著兩手,恭謹地道:「老爺,我是看那副像粘滿了灰塵,所以大著膽子讓人取下來想擦乾淨——」

  「你過來!」我拔高聲音。

  「是,小姐。」福嫂誠惶誠恐地應了一聲然後向我走來,背對著她的老爺太太,臉上馬上換了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

  我一巴掌將她摑的踉蹌後退,「你好大的膽子!誰准你動我媽咪?!你找死!」

  我抄起案上的銅雕沒命地砸向她,她躲不及痛叫出聲,鮮血頓時從她的額頭冒出來。

  「你發什麼瘋?!」父親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每天都拭乾淨媽咪,根本不可能有灰塵!辭了她!」

  父親望一眼捂住頭發抖的副嫂,揮手讓人扶她下去。

  「叫她走!」我重申。

  父親厭煩地看我一眼,就如同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而他的打算是置之不理。

  我走向門口:「下午我回來時你最好別再讓我見到她!」

  「這是什麼口氣!林瀟你給我站住!」

  我對她的暴怒無動於衷,頭也不回地步出林宅。

  梅平自始至終神色蒼白地坐在原處,摟著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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