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暗礁 > 芙蓉濯濯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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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雲明白,馬上將一個二十兩的銀錠放到了他手中。 「昨晚小人當班,看見草房裡有個女的犯人,一會兒來了個將軍,拿了一身戰袍,說讓她套在身上。那個女的都暈了,不能自己穿,他們就叫小人的內人過來,給套上了。今個一早就……」 幕雲未等他說完,飛快上了馬,策馬而去。 「六妹沒有死,太好了,還有機會。」 「多博,你說我想的這個法子好不好?這樣,那些人就不知道她在哪了。說不定,現在還在那邊轉悠著找呢。」阿羅泰向多博誇耀道。 「你這麼做,也不告訴我一聲。」多博望了懷裡的蕭芙一眼,責備道。這是他今天早上好不容易說服了阿羅泰,讓蕭芙安安穩穩地在自己的懷裡。否則,不論是在誰的馬上,讓她這樣顛簸他都心痛欲絕,倒不如讓她蜷縮在囚車裡,好受些。 大哥他們知道蕭芙在這裡嗎?他們會不會找不到?多博擔心地看了看前面,大哥他們若是找不到,肯定又要誤會了。 「大哥,二哥。」幕雲走上官道,看到了清軍後就轉上了旁邊的山路。在山路上看清軍,時隱時現,好在是大軍行路走得不算快,幕雲很快便找到了前面的謝士昭。 「咱們樣?大哥,我知道了。」幕雲興奮地說道。 「前面那匹馬上的兩個人中,有個是六妹吧。」謝士昭問道。 「是啊,大哥,你也看見了?」 「沒有看清楚,太遠了,那另一個人應該是四弟。他出於什麼原因這樣做我不清楚。如果是保護六妹,不讓我們搶走,應該有兩個可能——一是,向朝廷邀功;二是,他,真喜歡六妹,要留她,不讓我們帶走。不過,如果是別人出的主意,應該是怕我們再劫囚,可是……」 絡腮鬍子聽得入神,「可是什麼?」急忙問道。 「六妹在四弟的馬上,難道是他們已經都知道兩人的事情?如果這樣,應該不可能這麼太平,四弟會遭人質疑。他喜歡的女人和朝廷作對,應該會有人和他作對。現在六妹也應該很危險。」謝土昭憂慮地說。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幕雲問道。 「見機行事。」謝士昭沒有多餘的言語。 行軍已逾兩旬,軍營中已經議論紛紛,多博對待蕭芙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懷疑,其中,還有人密奏了朝廷。 「多博,現在有的將領在議論你,軍心不浮,怎麼入京?你和那個女犯到底什麼關係?」阿羅泰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質問多博。 多博未答,他知道會有人來問,但是,他什麼也不想說。 「昨天,裕青姐姐來信了,我怕你擔心,沒有給你。」 「她說什麼?」多博故意不答阿羅泰的話,聽說裕青來信,心中一震。 他早已經從對蕭芙的恨意中回轉過來,因為愛,因為太愛了。現在,裕青這個名字的出現,無疑是又要讓他痛苦地對待現實。最近,他對待蕭芙已經逾越了對待普通犯人的界限。但是,他還是滿心愧疚,因為愛,因為太愛了,真的太愛了。無論蕭芙有什麼樣的過錯,當他看到她那雙眼睛的時候,當她蜷縮在帳子的角落的時候,恨,就都融化在了空氣中。他對她,只有愛憐,只有疼惜。他為了安定軍心,使大軍能夠順利地回到京師,而發生什麼亂子,已經儘量地不去關愛蕭芙。可是,她畢竟是他的心,畢竟是他的最愛,他最掛念的終究是她。 「信——不是姐姐寫的,是別人代寫的,姐姐病了,病情很嚴重,她就是想見你。」 多博眼中浮現了裕青的影子,是啊,對蕭芙公平了,那裕青怎麼辦?他下定決心和蕭芙生死相依,那裕青何去何從?她因自己而到了如今的地步,絕對不能坐視不理。但內心極其矛盾,不想再說什麼。 「還有三天就到京師了,什麼事都回去再說。」多博說完走了出去。 信中並不是裕青想念多博,而是裕青將蕭芙與多博的事情告訴了阿羅泰,讓他在到京城前——殺了蕭芙。 阿羅泰見多博果真對裕青不是十分關心,打定主意幫姐姐這個忙。反正是亂臣賊子,就當在這裡把她正法,再造謠說她想逃跑,應該就可以了。不過,既然是多博的愛人,只有背著多博幹了。 「哥哥別怪我,我是為你好,你娶一個漢女,朝廷上下也都不會答應的。姐姐這麼喜歡你,我就成全你和姐姐。」 蕭芙覺得最近幾天精神好了些,但是,卻不知道是多博暗中盡心照顧的結果。晚上,他為她加被子;白天,他將一些驅寒的藥磨碎了,一點一點地加在飯裡給她送去。軍中一些風言傳到他的耳中,他絲毫不介意,仍細心照顧她。戰功封賞,還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重要。既然已經打勝了,鞏固了大清,其他,就無所謂了。 「無風不起浪」一些話語也零碎地傳到了蕭芙的耳朵裡。多博小心著她,在意著她,關心著她……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該是喜是憂。萬念俱灰時,她心裡仍懷著一絲感激。畢竟,她曾經愛過,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她得到過多博的愛。這份愛,讓她快樂,讓她回憶,讓她憧憬,讓她留戀。這就夠了,真的夠了,她感謝上蒼,儘管活得比別人累,儘管最後被別人拋棄。可是,畢竟,自己歡樂過,把這份歡樂帶到天堂或是地獄,她都幸福著。她不得不承認,她心中一直有他,哪怕是他要殺她的時候。她認了,既然跟隨君,終身認定君。 「蕭姑娘,你最近可太好了。」阿羅泰突然出現,打斷了蕭芙的思緒。 「……」蕭芙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問。 「你果然是嫵媚動人啊,把我們旗人的格格在多博哥哥的心裡比下去了。告訴你,諸將已經把你的罪過都察明了皇上,皇上要賜你死罪,就地正法。多博哥哥是不忍心,可是他救不了你,他不願意下手,讓我來送送你。」阿羅泰冷笑著,望著在角落裡的蕭芙。 蕭芙強撐著站了起來,看來,這次是真的了。想來,自己福淺命薄,臨死也不能再見哥哥們一眼,罷了,罷了,見又怎樣,不見又如何,見了再死,反而徒增傷感。不見面,反倒心更好受。離開自己厭惡的世間,就是要無牽無掛,帶著愛自己的人的淚水走了,死,也不甘心啊。多博的一個不忍心,足夠了,她親耳聽得多博的一個「不忍心」,以前的一切猶如過眼煙雲,全都沒有了。可能,挨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就是在等這一個「不忍心」,就因為這一個「不忍心」,她可以笑著走了。 「我知道,我明白,那我怎麼走?」蕭芙面不改色地問道。 阿羅泰看著這個曾經打敗自己嬌小女人,她的才智和謀略也算得上是少有了。不過,勝王敗寇,她命該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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