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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蕭芙剛剛想到此處,敵軍進山的告急號角忽然鳴響了起來,頓時響徹了山谷山澗,震飛了無數棲息在林中的鳥兒,都沖向了雲霄,叫個不停。

  部族一片混亂,沒有見到阿答和大德薩,只有羨敖驚慌地奔了出來。正在休養的士兵們驚慌地亂了陣腳,整個山坳紛亂無比。驚叫聲、哭喊聲、驚嚇聲混著兵器的叮叮噹當傳到了山外。大家不知道為何這次沒有提前吹警示的號角,敵人已然進了山。可是,沒有人去攔,所有的人都在奔命。

  這時,蕭芙來到了前山。

  「蕭芙,你還沒走?你看現在怎麼辦?怎麼辦?」羨敖忍不住又哭著焦急地問著蕭芙。

  蕭芙沒有直接回答她,也沒有時間回答她:「阿答和大德薩呢?」

  「不知道。」羨敖也茫然地說。

  「你找人穩住了這山裡,我帶幾個人去外面看看情況。」

  說完,蕭芙就叫上了幾個人躍馬奔向了山外。

  清軍已經早早候在了隘口。

  「郡王,這沒有人迎戰,我們……」

  「別急,看看情況再作打算。」多博揮了一下手說道。

  前面飄起了一片塵土,幾個人策馬飛奔出來,在最前的果然是個女娃。多博想透過瘴霧看清些,無奈太遠,此刻,他心不坦然,跟隨父親打仗幾年,自己獨領兵也有了幾次。可是,從來沒有這麼心驚過。自己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的,最起碼,應該不會在這裡發生。

  前面的馬停在了遠處,兩軍相隔甚遠。

  蕭芙看著飄舞的旗子上赫然寫著罕齊拉氏,那麼,這個,必定是多博了。

  蕭芙不是怕死,但是,現在衝突,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多博在此處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後面卻沒有其他的兵將,心中猶疑,這是什麼戰術?難道真的是這個女娃又有什麼計謀?

  兩軍征戰,不斬來使。多博將出帳前,為著蕭芙那句「還其生息之地」的話,特地親自寫了書信,送到了蕭芙的面前。

  蕭芙拿起書信,不看則已,看了一眼後,竟然再沒有一句話。

  「這個字跡是……」

  任憑左右不停地問蕭芙信上說了什麼,出了什麼事情,蕭芙沒有回答。信紙,從她手中緩緩地滑落,掉到地上,被馬蹄輕輕地踏在了腳下。她目光遲滯地徑直看著眼前那面旗子。馬慢慢地向前移開了步子,蕭芙沒有制止,隨著馬走向了敵人的陣營。後面連忙呼喊著、叫著,可是,蕭芙此時像沒了魂魄一般,面無血色地從霧氣中走了過去……

  「她要幹什麼?」多博兩邊的人也慌了陣腳,「快,射箭吧,郡王。」

  那個悠悠的身影,那麼熟悉地劃過他的心頭,為什麼,這個身影如此熟悉?

  多博低下頭,腦子裡只有了她的身影,是她的還是眼前的,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不會的!

  不會的!

  蕭芙和多博兩人同時在心中呐喊。

  但是,眼前的這一幕,誰也不能否認,誰也不能改變,誰也不能磨滅。

  山谷靜悄悄的,山澗也靜悄悄的。

  沒有征戰的聲音,沒有刀箭的光芒……

  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

  兩人心中同時沉痛著。

  在這麼一個時間,在這麼一個地方,在這樣的場景中,一對日夜相思苦苦盼望的戀人竟然如此相遇了。

  蕭芙苦笑了起來,轉而成哭……

  「白歸旗,白歸旗,是啊,你心是歸大清國滿洲正白旗麾下啊,是啊,白歸旗,哈哈哈哈……」仰天大笑,自嘲著。

  「芙兒。」白歸旗,或許是多博,喃喃地喚道。

  「多羅衍禧郡王,恕我愚昧,你是漢人還是滿人啊?」

  蕭芙閃爍在眼圈中的淚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緊咬著嘴唇,抬頭望天,克制著自己不要哭。對著那個曾經最愛的,現在卻不知道是什麼心情的人,對著那麼可笑地經常數月數月地消失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對著自己分不清楚是情人還是敵人的人,她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哭。

  「芙兒。」

  戰場上——

  他可以不畏生死,謀劃大局;

  他可以單槍上陣,輕騎勝敵;

  他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可是,面對著自己想了許久、念了許久、思了許久、盼了許久的人,他竟只能叫著她的名字,再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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