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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大夥們,雨快來了,今天可以提早下工。」程牧磊朝果園另一頭的幾個工人喊道。

  在工人們一陣雷動的歡呼聲中,程牧磊轉身就往回家的路走去。

  回到了家,他一如往常往母親的房間走,令他意外的是房裡只有呆坐在床邊的徐曉貞。

  「媽,雪——不,如萍呢?」程牧磊仍舊不習慣這麼叫雪薔。

  「不知道,我午睡起來後就沒見到她了。」徐曉貞一臉茫然的搖頭。

  「這該死的女人,放著人不看,竟然給我偷懶!」程牧磊遽然起身,氣急敗壞的準備往外沖。

  「牧磊,別罵她,如萍只是一時貪玩,你說說她就好了,別把她罵哭了。」徐曉貞急忙拉住兒子。

  「媽,我不會罵她。」程牧磊安撫的笑了笑。

  「真的?」徐曉貞還是不放心,如萍可是她的心肝寶貝,她怎麼捨得她挨駡。

  「嗯!」程牧磊再次肯定的點頭。

  他會罵她?不,他會給她一次難忘的教訓!

  迅速走出房間,程牧磊屋前屋後四處尋找雪薔的身影,然而除了仍在薑園裡忙的楊玉蘭外,偌大的屋子、庭院裡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他沒驚動他嬸嬸,悄悄舉步往屋外的池塘走去。

  她最好是在那裡,否則他一定會叫她這個不盡責的護士立刻收拾包袱滾蛋。

  程牧磊走在陰霾的天色中,遠遠就見池塘邊空空如也,沒有她的蹤跡,登時滿腹怒火燒得更熾了,他下意識轉身欲往回走,卻突然被一雙掉落池邊的淡藍色涼鞋吸引了目光。

  他遲疑的停住腳步,猶豫了好半晌,才終於舉步往池邊走。

  當他來到他邊,探身往池塘中一看,那件熟悉的淺紫色外套竟漂浮在水中,顏色鮮豔得猶如一朵盛開的蓮花,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那是雪薔的衣裳!不!老天爺怎能在十八年後再次開這樣的玩笑?!

  他想也不想就縱身躍下池塘,奮力撈起水中的雪薔,困難的將她拖上岸。

  程牧磊喘著氣,看著仰躺在地毫無生氣的雪薔,青紫的臉色讓他心驚,他顫著手一探,早已鼻息全無。

  「不!」程牧磊倏然跪倒在地,痛徹心扉的吼著。

  一陣驚天動地的大雨就在此時傾盆落下,豆大的雨滴不斷落到程牧磊在臉上、身上,然而心底那股深沉的絕望與痛楚卻讓他毫無所覺。

  「你這是在向我抗議嗎?你有什麼不滿自己起來跟我說,你以為用這種方法報復我,我就會心軟嗎?」程牧磊驚懼的看著眼前毫無生氣的軀體,臉頰早已濕成一片。「你休想威脅我,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他憤怒又不甘心的喊著。

  程牧磊緊捏著雪薔的鼻子,將一口口新鮮的空氣吹進她的嘴裡,希望能重新喚回她的生命。

  雨仍舊不停的下,雨水沿著他的發梢、臉頰滴落,只是無論他如何努力,雪薔仍舊毫無動靜。

  他顫著手,小心翼翼的撫摸她緊閉的眼、冰冷的臉龐,而後停在她緊抿的唇瓣。

  在他指下的這兩片唇瓣曾經溫暖熱切,曾經在他身下喘息、呻吟、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如今卻冰冷蒼白,再也沒有了氣息。

  他是恨她的!如今她走上跟如萍相同的命運,他不該覺得如此心痛與不甘心的,然而他卻悵然若失,像是弄丟了最重要的東西。

  她怎能如此殘忍?!

  竟以這一副冰冷的軀體來杜絕他根深蒂固的恨意,償還她對程家的虧欠。

  「你別想一走了之!你欠我們程家的還沒有還清,你聽到了沒有?!」程牧磊瘋狂的搖撼著地軟弱的身子,悲痛的狂吼道。

  為何經過十八年之後,殘酷的命運再度擺弄了他?

  雪薔……雪薔……

  誰在叫她?

  一聲聲恍惚縹緲的聲音忽遠忽近,教雪薔無從尋覓。

  她被囚在一片無盡的白色迷霧中,找不到出口,也無從逃脫。

  這是哪裡?她驚懼的四處尋找人跡,邊打量這片陌生詭異的環境。

  雪薔……雪薔表姐……

  究竟是誰在叫她?雪薔驚慌的四處張望,然而霧茫茫的四周,除了一片讓人寒顫的森冷外,連半個人影也沒有。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然後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她前方的霧團中逐漸浮現。

  「雪薔表姐。」立在她跟前的赫然是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

  雖然對眼前這張慧黠可愛臉蛋的記憶,早在她五歲那年已停格,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但是這怎麼可能?

  「你……你是誰?」雪薔下意識拒絕相信眼前的人會是如萍。

  「我是如萍呀!」她一如兒時般純真無邪的臉蛋綻著甜笑。

  「你怎麼復活了?」雪薔驚悚得忍不住瞠目。

  「不是我復活了,是你死了。」如萍依舊笑嘻嘻的看著地。

  「我……死了?」雪薔聞言倏然一驚,連忙低頭檢查觸摸著自己的身體。

  她的手……雪薔駭然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能穿過她如雲霧般透空的身體,她不敢置倍的抬起手,又驚又怕的端詳著。

  她的手竟然也變成透明的,透過透明的手竟然還能看見自己赤裸的腳。

  「我怎麼會……會死了?」「死」這個字眼讓雪薔驚駭不已。

  「你掉到池塘裡啦,跟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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