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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沒有!」她以為自己是大聲說,實際上卻非常的小,在那婦女的叫囂聲中,幾乎無人聽到她的辯解。

  「搜身!我要搜身!」那婦女喊。

  值班的經理來了,他同意了婦女的要求。

  妙雲卻不同意,「不行,你無權搜身!我沒拿你的任何東西!」

  「死打工妹,見錢眼開,還想狡辯!」

  婦女上前推她,她搖晃了幾下,幾乎摔倒了,卻沒有,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散著香味的懷抱。那是她生平感受到的最溫暖的懷抱。

  「你不會有事的!」一個柔和的聲音在她耳旁說,同時他以一種不可侵犯的語氣向周圍的旁觀者道:「她已經生病了,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做偷竊的事!我以人格擔保!」

  「我沒有!」妙雲用盡全力說,「我沒有,你們不能搜身!」

  圍繞的人越來越多,妙雲卻漸漸什麼也聽不清了,她安心地讓自己睡著了。這樣也好,休息吧,她太累了。爸爸,你的女兒太累了,她活不下去了,她要去找你!

  妙雲醒來時,發現自己是在醫院裡,白色的牆壁,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又閉上眼,然後緩緩地睜開。竟是一間單人病房,床旁的桌上還要一束美麗的花。後來,妙雲才知道,這種花叫百合,象徵著純潔、高貴。此刻,花兒盛開,滿室的清香,讓妙雲覺得自己到了天堂。

  「醒了!」護士進來,和藹地說。

  「我是怎麼來這裡的?」她問。她只記得,她被誣陷,旁邊圍觀了許多人,卻沒有一人為她說話,難道她貧窮,就一定是賊?似乎有個人幫助了她。

  「怎麼?你們不認識?我們還以為是你的男朋友,已經為你交了全部費用!他很英俊喲!花也是他特地買的,心倒挺細膩。」小護士是個實習的大學生,還沒有完全被這個職業「同化」,還有常人的豐富表情,她笑著說。

  妙雲覺得自己一定是遇到生命裡的貴人了,否則怎麼把她送進醫院、交清了費用,還買一束這麼美麗的花。

  「他留下姓名了嗎?」妙雲問。

  小護士搖頭。

  妙雲失望。

  小護士嘖嘖稱奇:「這個年代也有雷鋒!」

  妙雲想到臨昏迷前的情況,真是世態炎涼!忽然,她想到,那個婦女最後搜她身了嗎?發現沒有,她才罷手?

  顧不得體虛,妙雲飛似的沖出病房,小護士在她身後囑咐:「你血糖低,要加強營養,多吃蔬菜!」

  妙雲連聲應著,已飛奔樓下。

  已經晚上九點,超市十點關門。妙雲氣喘喘吁吁地跑進值班經理的辦公室,「經理,我沒拿東西!」她叫。

  經理端詳她,像是在欣賞一個貨物,「行呀!譚老闆替你出頭,那女人沒搜你,還當眾道歉!」

  妙雲愣住。那個人姓譚嗎?她想到另一個姓譚的。不可能,此人絕非彼人。

  經理又輕佻地說:「顧妙雲,我這個超市,看來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你要開除我!」妙雲咬牙說。

  「沒辦法,禍是你闖的,日本老闆一來,我也無奈!」

  妙雲用從未用過的尖刻語氣道:「但願到那天,哪個有錢人沒有靠近你、恰巧又丟了錢包。也許,我該來鬧一出,讓你們都灰溜溜的!」發洩完了,她手一攤,「薪水!」

  「你還想拿錢?」經理叫。

  「廢話,我幹活不拿錢?你最好麻利地給我,否則我就到門外把譚先生叫進來!」妙雲發覺裝野蠻很容易,謊言,也是隨口就來。真是狗急跳牆,人急了,命也不顧。

  經理乖乖地把薪水奉上。妙雲大搖大擺、昂首闊步走出超市。

  她失業了,假期才過了不到兩個星期,下學期的生活費還沒有湊齊。她必須尋找新工作了。

  大年三十一天一天逼近,公司、機關都放假了,人們都在忙過年。顧妙雲知道在年前她是不太可能找到工作了;那份家教也因為過年,暫時停止了。於是,妙雲每日無所事事,她躺在床上,一天只吃一頓飯。她竭盡全力去省錢。睡眠是最好的遺忘饑餓的辦法。

  大年初一早晨,值班的老大爺把一個紙箱子交給妙雲,「早晨一開門,就見著這個,上面有紙條,說是給你的!」

  妙雲接過紙條一看,是張學校公用信箋,裡面寫著漂亮的花體英文:Happy New Year!沒有署名。會是誰?她反復想也想不通。

  打開紙箱子,竟是一些過年的年糕、發團、糕點還有巧克力。無論是何方神聖送的,妙雲都感激他雪中送炭。她可以吃這些過一個年,又省下了錢。

  除夕的晚上,和人豪通了一次電話,妙雲說:「我為你唱首歌。」她輕輕唱起那首《九九豔陽天》,「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蠶豆花兒香麥苗兒鮮……」

  悠悠的歌聲通過纖細的電話線,傳送到千里之外。人豪淚水婆娑。他外表堅強,其實內心脆弱,感情也豐富。心愛的人,獨自在異鄉過年,他不只是思念,還要為她的不幸感到悲傷,同時也憤恨自己無能為力。

  過了年一直到初五,妙雲都沒有找到工作。家教繼續,但一份工作遠遠不能湊齊下學期的費用。

  正當妙雲為工作發愁之際,工作卻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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