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莫 > 浪花的手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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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人豪夢想成真,和顧妙雲陷入熱戀。全校男生捶胸頓足,齊聲哀歎:孟人豪,該死的不是一般的命好;顧妙雲,多美的女孩,簡直是完美,竟然叫他如此快地追到手了,也不給他們哥們兒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一個黃昏,妙雲在營地外的那條溪水邊等待人豪,溪水仍舊在流淌,只是沒有夏季那麼豐富。西邊的彩霞漫天,周圍一片空曠。 人豪從她後面輕手輕腳地走近,蒙住她的眼睛,粗著嗓子問:「猜猜我是誰?」 妙雲輕笑,說:「你是來自北方的狼!」 人豪大笑著,學著狼吼叫。 妙雲也笑。 人豪雙手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眼睛、她的臉部、停在脖頸處片刻,猶豫幾下,不動了。她的皮膚細嫩極了,緞子一般,令他捨不得鬆手。他松松地將手搭在她的肩頭,狀似無意地揉弄著她的短髮的下梢,坐到她身邊。 「快放假了!」他閒聊似的說,「真想我爸媽呢!唉!以前老想著離開他們越遠越好,現在半年不見,我都想瘋了!」 她無語。 「你呢?」他問,「你爸媽做什麼的?我爸媽都在工廠,我爸還是我媽的師傅,有趣吧!」 她仍舊不答話,目光飄向遠方。 他覺出她淡淡的憂傷,認為她是和他一樣,在想家。他決定逗笑她。他就說:「今天,我們排長讓我們每人說一個笑話。輪到斑馬,他很認真地說了一個笑話,可是我們誰也不笑,他急了,就嚷,你們怎麼不笑?我們看他那熊樣,才哈哈笑了幾聲,以安撫他那顆脆弱的心!」 這個笑話也不值得笑,但妙雲也要安撫人豪,所以她也是一笑。 她的嫣然一笑,輕易撥動了他的心弦,幾乎沒有思考,他俯下頭吻住了她的笑容,在她發覺之前,他迅速地抬起頭,望著夕陽,仿佛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 這是他的第一個吻,也是她的第一個吻,是他們的第一個吻。發生得非常迅速,幾乎只有半秒,都沒有好好品嘗。 妙雲慌亂地撥弄著手裡的枯草,空氣變得詭秘,心跳得厲害,臉也似火燒,大腦一片空白。就在她恢復思維之前,人豪倏然轉過頭,不顧一切地抱住她的頭,再次吻住她。這一次,持續的時間很長,長到顧妙雲感覺一個世紀那麼長。她先是掙扎,無奈他的手非常有力氣、霸道地讓她一動也不能動。最終,她放棄了反抗,沉浸在他逐漸變得溫柔的吻裡。不知何時,手裡的野草掉了,她伸出細長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他寬闊的肩膀。她變得比他更有力量,不讓他停止、不讓他離開。 放寒假之前,妙雲收到兩封信。 「顧妙雲!你的信!」收發員同學詫異地說,「一來就兩封!這封還是香港的呢!」 「香港的?」沈茜臉放光,「顧妙雲,你有親戚在香港?」 妙雲搖頭,躺倒床上,先去打開第一封,是班主任老師的,讓她回家過年。妙雲慢慢疊好信,用被角抹去噙著的淚水。至於那封香港的信,她沒再多看一眼,就把它塞到枕頭下。 「顧妙雲!」采靈叫她,「訂火車票了!」 妙雲翻身下床,提起暖壺,「我去打水!」 當她走後,采靈糊塗地問沈茜:「她怎麼了?」 沈茜搖頭,「不知道!收到信就有些不對頭。」頓了一下,她拉住采靈,低聲說:「你沒覺出來,這是顧妙雲第一次收到信。我們在營地,每天分信,顧妙雲都沒有。你說她爸媽怎麼了?也不給她來信,她會不會沒有爸媽呀!」這個表面粗枝大葉的丫頭,有時又是心思縝密。 采靈瞪大了眼珠,她還真沒注意這些事呢! 另一個同學王凝也湊過來低聲道:「你們沒發現,每次我們聊起家裡,爸媽怎麼的,她都不說話,那次我問她爸媽做什麼的,她也沒說。」 采靈道:「她說過,她爸爸在工廠裡。」 「那她媽呢?」王凝問。 采靈搖頭,看看沈茜,沈茜搖頭,神情嚴肅地說:「我說我們以後不要隨便說話,免得她傷心!」 王凝嘲笑道:「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可以了!」 沈茜不示弱地道:「我知道!」 從那天起,宿舍七個人,那六個都盡可能地避免提到爸媽。可是,對這些被父母包在糖水裡的孩子,又怎麼能完全避免不去議論各自的父母。 妙雲提著壺,走得緩慢。回家!她哪裡有家可言,她一個人,天大地大,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家。 人豪吃驚地說:「你要留在這裡打工?不回家過年了?」 妙雲淡然地道:「我家情況不是很好,我必須得把下學期的生活費掙出來!這學期都在軍訓,也沒地方掙錢。我都和家裡說好了,他們同意。」她沒有告訴他實情。 人豪道:「我手裡還有一些,明天我去銀行給你取!怎麼著?你得回家呀!畢竟是過年!」他不能理解,哪個父母讓孩子在外面過年? 「妙雲!你家裡是不是情況特殊?」他徑直問,說他粗,他又有敏銳的時候。 黑暗的夜色保護了妙雲的臉部表情,她用力抑制住內心的波瀾,平淡地說:「沒什麼,你不要胡思亂想!」 「反正我是糊塗,哪有大一就不回去過年的,你又是個女孩子,出來上學半年,軍訓又苦,難道你媽不想你嗎?我姐姐到我姥姥家幾天,我媽就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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