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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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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所看到的,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以後也不會說。我只想確定一件事,你和心誼抓他回來,是出於你的意願,或是被情勢所逼?我不希望你對此有任何遺憾或後悔,因而造成心理上的障礙,讓你不能適任女使的職責。」又遲疑了下,姬水襄說出她擔任女使一職以來最有虧職守的話:「如果你對他的感情大過於你對我們的責任,趁現在還來得及,我會讓你們走。」 姬水玥大吃一驚,她知道族人們在議論姬心草疑似與埃米爾產生感情,令她驚訝的是,一向嚴守族訓的姊姊,居然願意為此放走他? 姬心草也是錯愕,定了定神,幾乎毫不考慮地搖頭,「這是我自己的意願。」 「好吧。」姬水襄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順口地說出那番話,不自在地轉身往門邊走去,「我去小屋看看儀式準備得怎麼樣了,你換好衣服就過來。」 「媽……」 姬心草略帶猶豫的呼喚讓姬水襄一震,回首望著養女。 「我把元貞拿回來了。」姬心草取出銀手環,還有敝舊的木片。 「收著吧。今晚過後,它們就屬於你了。」姬水襄離開書房,下了樓梯,走出屋外。 她一直認為二十年的相處不會比不上短短的幾十天,所以即使姬心草多日未歸,她也沒有起疑,直到目睹她與埃米爾相處的情形,她還是相信自己一手教養的女孩會以家族為重,之所以下最後通牒,只是想逼她快快結束此事。 但等了兩天,不見姬心草回家,她不那麼篤定了,警覺到自己說的話是兩面刀,可能反而將養女推到埃米爾那邊,於是她在姬心誼身上下了法術,算准了姬心草無法傷害表妹,總算將她拉回身邊。 在親眼看見養女帶著埃米爾歸來時,她心上一塊大石才落了地。 在那一刻她才明白,她心心念念的不只是什麼古老的責任,而是姬心草能不能回到她身邊。她在她身上投注了二十年的時間,一點一滴都是心血與期盼,如果她隨那男人而去,她的心恐怕也要被剮走一塊,變成一個永遠的傷口。她希望這女孩快樂,又捨不得她離開。 何況,如果養女真對埃米爾一往情深,應該警覺得到她們遲早會採取行動,早點和他逃走,但她沒有這麼做,看來,她對族人的向心力更勝於男女情愛吧? 想到姬心草第一次喊出口的「媽」,姬水襄心情激蕩,久久不能自已,緊抿的唇難得揚起欣慰的弧度。 她來到囚禁埃米爾的小屋前,小屋外頭設置了三重法陣,讓屋中人無法逃脫,因此看守的只有兩個女人,她們恭敬地向她行禮。 她進入小屋,屋內只有一個房間,桌上已經擺設好儀式需用的物品,木頭地板上以咒文繪製了巨大的銀色五芒星陣,埃米爾盤腿坐在法陣中央,依然被銀網束縛著。 見到姬水襄,他冷冷撇唇,「想好殺我的方法了?」 「要主持儀式的不是我,是心草。」 「是她啊。」他眸色一黯,澀然道:「死在可愛女孩手上,總比死在老太婆手上好,叫她進來吧。」 「你不恨她?」 「我恨她嗎?」他好似自言自語,「我這條命原本就是欠你們的,由她取回去,不過是了結這樁陳年恩怨,我為什麼要恨她?因為她捨棄我的愛,於是愛就不是愛了嗎?不……我愛她,我不恨她。」 他頹然垂首,「我曾經辜負過一個人,現在她捨棄我,也算是遲來的報應。」 「或許吧。她想再見你一面,為的顯然不是和你重新開始,而是親手向你復仇。」見他怔愣不解,姬水襄索性將一切托出,「向琬女使因為你,幾百年來魂魄不得安息,二十年前她在前任女使面前現身,要求重新轉生在姬氏一族,和你再見一面。前任女使答應了她,今世的她成為姬心草。這件事,全族只有我和我妹妹知道,連心草自己也一無所知。」 埃米爾像被狠狠摑了一掌般震驚。她就是她?她就是她? 他沙嗄道:「可是她……她完全不記得了?關於前世,我們——」 「那是她的要求。她一直因為那百餘條人命內疚,若記得前世,就無法單純地面對與你的感情。」姬水襄一頓,「她說,她想忘記一切,純粹作為一個女人,與你相遇。這是她唯一一次自私。」 她冷冷瞧著呆愕的男人,「不過,事情顯然和她當初設想的不一樣。」 他愣著,記憶中的她與姬心草的容顏在他腦海中交錯來去,終至重疊,然後衝破他胸腔,濃熱的痛苦噴濺而出,最後胸口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教他有千萬句話想嘶吼,卻啞口無言。 這算什麼?某種惡毒的愚弄?他渴望過無數次彌補她的機會,卻等到一個故意讓他與她反目成仇的陷阱?倘若他早知道,倘若她對前世稍有記憶,事情絕對不會發展成這樣!如果她還記得…… 他猛然一愕,她應該在轉世前就考慮過可能有這種結果,會甘心埋葬記憶,就是因為篤定她不會錯過她想要的,而她在毫無記憶的情況下,潛意識選擇了這樣的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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