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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果不其然,她眼眸迸射出怒意,「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這種事?」

  「是什麼時候了?」他裝模作樣地看鐘,「嗯,還不到七點,我們可以來一次或兩次,之後再洗個鴛鴦浴,絕對趕得上開店。」

  她瞪著嬉皮笑臉的他,「是了,你當然不在乎,這正是你想要的結果,不是嗎?你不就想要我和她們鬧翻?」

  「鬧翻又如何?我說了,我會陪著你,要死、要下地獄、要魂飛魄散永不輪回,我也不會離棄你,這樣還不夠?」他逼近她,「我就不能代替她們嗎?」

  他眼神咄咄逼人,令她心慌。她斷然轉開頭,他立刻將她扳轉過來,將她壓在床上,鎖住她閃避的眼眸。

  「她對你毫不留情,你為何還這麼重視她?就因為她是你的母親?」

  「……我不知道。」她疲憊地歎息,「她養大我,對我要求很多、很嚴苛,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想培養我接任她的位置。其實,我從不想成為女使,但這是她所期望的,阿姨們也認為我有資質,所以我努力不要辜負她們的期待。可是,有時候……」

  她咬唇,第一次將這些心思在人前吐露,「我總覺得,我好像虧欠了她們什麼,不得不盡力去做每件事來彌補她們。」

  她無法真切描述這是何種感覺,彷佛有什麼在潛意識裡命令她,鞭策她的絕對忠誠。

  也許是她莫名的責任心,也許只是她想太多了?住在一起的大家族,彼此的聯繫自然很強,但她的竭力以赴與其說是家族感情,更像是不可違抗的命運,驅使她往早已決定好的道路上走。

  就連現在,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房間裡,她也覺得彷佛有雙眼在角落悄悄窺視著,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換言之,我比不上她們重要?畢竟她們是你的親人,我卻只是仇人。」他惱怒咬牙。結果還是一樣嗎?當年的她選擇了那些女人,如今的她也把她們擺在第一順位,他終究只是個外人。

  不,不會一樣的!他做了這麼多,為的就是不要重蹈覆轍,所以他面對姬家人圍攻時並不還手,要由她自己決定,在兩者中選擇其一。這麼做對她是很殘忍,可不是她心甘情願的抉擇,就沒有意義了。

  但倘若她最終又選擇了族人,他會毫不猶豫將她搶奪過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自卑的少年,對於他想要的女孩,他不會有任何遲疑!

  他激動矛盾的心思猛地一震,因為她溫暖的掌心撫上了他臉龐。

  他靜了下來,凝視著她若有所思的潤黑眼瞳,流露出幾許溫柔憐惜,讓他不由得看癡了,心跳逐漸加速。她一定不知道,她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令他意亂情迷吧?

  他沙啞地笑,「說實話,我不喜歡被人用這種看流浪狗似的眼神瞧著,不過是你的話,另當別論。」

  她不語,素手沿著他俊美的臉龐輕移,劃過他頸項,來到他裸露的胸膛,聽他發出滿足的歎息,陶醉在她的撫觸中。

  令她迷惑的是,她對他也有相同的感覺,甚至更為強烈,像要將她拉離原本的那條道路,與他的生命重疊,而她難以抗拒這種仿佛生來就該與他在一起的奇妙宿命感……

  她撫上他胸口那兩個小小的疤痕,「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他微愣,才明白她問的是數百年前的舊事,「你家的族史應該記載得很清楚吧?」

  「只提到當時傷亡的人數和地點,其餘細節都沒有。」她隱約覺得,這其中有些她該知道的內幕。

  「這麼重大的事,居然記錄得這麼草率?」他雙肘撐在她身畔,淺笑的碧眸望進她眼底。

  「這就說來話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男孩,由於他半人半魔的血統,所有人都怕他、厭惡他,術師們誓言消滅他,他到處逃竄躲藏,像野獸一樣獨自生活在野地裡,他憎恨這個不肯接納他的世界,不相信任何人,卻又渴望有哪一雙溫暖的手願意擁抱他。

  「在他十五歲那年,他被一名術師追殺,在奄奄一息的時候,有個女孩救了他,將他藏在山洞裡。一開始,他懷疑女孩救她是別有目的,每回女孩帶著傷藥、食物出現,他雖然傷得無法說話,還是惡狠狠地瞪她。女孩很害怕,但善良的她無法放著他不管,還是瞞著族人,天天去照顧他。

  「這讓他迷惑了,女孩明知他不是人類,為何要救他?他不懂,但他從她細心的照料裡感受到善意,漸漸消除了戒心。他臉色不那麼兇狠了,當她試圖與他攀談,他也有了回應,他們越來越熟絡,女孩說故事給他聽,教他識字、唱歌、玩遊戲。她帶給他許多有形和無形的第一次,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他第一次展露笑容,嘗到了什麼是喜悅;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個人,而不是被獵殺的野獸;第一次,他深深喜歡上一個人,卻不知道那叫做愛……」

  看他以愛戀溫柔的神色談論過往,姬心草如芒刺在心,咬唇問道:「那個女孩就是……向琬女使?」如果他們曾經那麼友好親密,後來為何反目成仇,演變成可怕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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