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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不必擔心,我已經有對付他的方法。」她嗓音冷冷淡淡,沒有自滿也沒有畏懼,「明天這個時候,這樁恩怨就會徹底結束。」

  距離約定的十二點還有五分鐘,姬心單抵達濃松道。

  巷道靜悄悄的,她踏上石板路,足音輕巧,筆直朝那鮮豔的十字架走去。

  她才走了幾步,寂靜的空氣突然有了改變。氣流的流動加快,石板下湧出泉水似的暖息,向上升騰。

  她仰首,夜空中佈滿金色璀璨金芒,飄飛紛墜。

  濃松道依地脈流向建造,地基埋有貝悔石,形成穩定純淨的能量。許多異界生物喜歡住在地脈附近,生物死後的魂魄也會回歸至此,在地脈中重新分解、結合,再孕育出新的生命。此刻漫天飛舞的淡金色飛絮,就是受地脈吸引而聚集的魂魄,落葉歸根重回大地的懷抱。

  她半闔上眼,感受淡暖的金芒穿透她身體,墜落地下。

  萬物皆有靈,人、動物、植物皆然,窮人即使一無所有,至少還有自己的靈魂;富人積累再多,也買不起另一個魂魄。壽命只有幾年的小鼠,活了千百年的神木,作惡多端的惡徒,奉公守法的良民,當走到生命的盡頭,一律平等。生命的本質原無差異,是人定下界限,分了高低,於是期望善有善報,惡有惡果,以為生時的委屈,死後便能得到補償,殊不知死後同歸一爐,生生化化,我身中有你,你身中有他,愛恨情仇,糾結難分。

  如此說來,她們姬家人專注于除滅妖魔,不也是落入執迷?

  她輕輕歎息,在金色流螢紛飛間,忽然捕捉到一雙窺視的眸光——是那碧眼的王子。

  他披著黑絲浴袍,站在二樓窗口,十字架招牌的紅光映在他雪白容顏上,血腥豔麗。

  他臉帶微笑,似乎很滿意她的準時,修長身軀隨即遁回屋內。

  她步入闐暗屋子,拾級而上,昨晚她埋伏的房間幽暗無聲,倒是另一個房間透出燈光,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去。

  房內采開放式設計,以厚重黑紅色布幔隔開,一端是滿牆書籍的書房,另一端有鋪著雪白刺繡床褥的鍛鐵雙人床,酒紅桌巾邊緣懸著金線流蘇,琺瑯花瓶裡站立著含苞梅枝,擺設不多,但件件精細,彌漫低調奢華的氣氛。

  「歡迎。」甫沐浴完畢的埃米爾坐在桌畔,黑髮潮濕淩亂,白皙裸足踩在深色地毯上,視線掃過她依舊一身黑的衣著,「我以為你會精心打扮。」

  「我不是和你約會,有什麼好打扮?」他的姿態、選擇的地點,令她感覺自己是被付錢召來玩樂的女人。她面不改色,在他身邊落坐。

  他揚唇一笑,「就我所知,女人跟男人不同,對於沒有愛的性,大多是不情願的,我以為你會想營造一點讓你比較舒坦的氣氛。」

  「我是姬家女人,不是一般女人。」她取出一盒保險套,拍在他面前的高腳酒杯與酒瓶之間,以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時間不多,要做就快。」

  她直率的態度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訝然瞧著一打裝的保險套,大掌蒙住俊臉,呵呵笑了,「一晚十二個?你真看得起我。你也許不介意直接來,不過我個人在這方面比較含蓄,寧願先培養一點情緒。」

  他打開紅酒,寶石紅的酒液傾入她面前的玻璃杯中。

  「這是我向樓下酒保拿來的,他跟我保證絕對醇厚順口,如果你不想喝,我可以換別的,香檳可以嗎?」

  她冷睇著他一派體貼的紳士模樣,他也是用這般翩翩風度蠱惑那些投懷送抱的獵物嗎?

  「不必麻煩。」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再度一口喝幹。

  她清楚自己的酒量,這麼一點酒還不會醉,伹她需要讓自己麻木遲緩一點,以免稍後他壓上她身體時,她會沉不住氣而過早採取行動。

  瞧她將名酒當水似的牛飲,他也不在意,柔聲提醒:「喝慢點,別嗆到了。」

  見他興味盎然地盯著自己,她問:「你不喝?」若能灌醉他,會讓她的計畫更順利進行。

  「我不吃一般食物。」

  「只靠吸血維生?你有一半人類的血統,難道不能以人類的方式生活?」

  她反應如斯直接,再度令他啞口無言,不由得對她淡漠的臉色多睇了幾眼。姬家人仇視他,見了面通常是直接動手,會和他這般面對面和平談話的,她是第一個……不,是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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