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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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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找只能守豬德的豬。我的乖乖!如果單是要育種,何必這麼挑剔?這年頭,連人都不守德了,管豬的閒事那麼多,簡直是朽木一椿!我看能『刁』即『刁』,若不想『刁』的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說到這裡,故意將墨鏡挪下一寸,以深邃的眼盯著若茴不語,只見她倏地撇過頭去,依舊沒反應,他才無奈地搖頭,對同伴低聲吩咐事情後,直起頎長的身軀,拿起桌上的酒杯要往她後面走來,不料,忽地在途中僕倒,往若茴這桌沖了過來,直摔在她身上,那一杯酒不偏不倚地直潑上了她潔白的洋裝,紅漬馬上滲透進布料裡,前胸也頓時被酒印染成一朵牡丹花。 「天!」關大博士的驚呼,伴著若茴懊惱的歎氣聲,教這個睜眼瞎子的冒失鬼忙不迭地道歉,愧疚地把她扶起,表面上殷勤地攙扶她找尋盥洗室,事實上是趁慌亂之際,刻不容緩的挾持她走出餐廳。 若茴不顧眾人的目光,一手捂臉,狂笑地抱著肚子,任他護送自己往餐廳出口走去。 他緊勒她的腰,強迫她不蹲下身在大廳出醜。他雖然聲名不佳,但是這樣的場面若給好事者拍到,在報上大作文章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喂!克制一點,等上車後再笑吧!」 才剛跨出大門,一輛六門轎車正等候著他們,他簇擁她上車後,交代老周目的地,便任她東倒西歪的趴在另一頭的窗上狂笑。他則將她的雙腳抬起為她脫掉矮跟皮鞋,按摩她的小腿肚,最後慢慢地將她整個身子拉了過來,讓她不調勻的氣息噴在頸項間,親密地在她耳末梢低喃:「讓我愛你。」 若茴因他這句話,突然地打住了笑,緘默不語,等氣息平穩後才問:「那個愛字,是從你的心裡,還是出自你的肉體?或者是上床才有,下床後就不算了?」 「你也快三十了,怎麼還會有這種念頭呢?愛不是一切,生活裡,還有比愛更重要的事。」他冷冷地說著:「起碼我知道你不會令我厭煩,而我也不會像那個骨董要你守什麼三從四德。我若早死,你儘管拎著遺產找人再嫁,鳥他那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活寡墓誌銘!」 「那是因為我若早死,你也絕對會再另娶新婦!」 「這很公平啊!我能你也能啊!」 「公平!」若茴諷刺地笑了,「男人可以一娶再娶,甚至養一窩女人,沒有人會嫌,身價是水漲船高;但女人就不一樣了,離了婚再嫁時,身價卻是節節下跌,甚至梅開好幾度的伊莉莎白泰勒,人前被誇,人後還不是被人批評為淫婦。你不用跟我解釋公平這個字眼,我很早就知道世上沒有真正公平的事。」 「若茴,」他緊抓住她的手,勸道:「只要你的要求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毫不遲疑地去達成。嫁給我!讓我疼你、呵護你……」 「但沒有愛,對不對?要你真心愛我真的這麼難嗎?你明明知道我要求的不多,但你偏偏不願面對自己。」若茴激動的說著:「我並不後悔七年前遇上你,事實上,那段日子大概是我此生最快樂、充實的時光,儘管我早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還是告訴自己能爭到一天與你相處也好。當初我竭盡所能地討好你,而你卻無情到不肯多賒一秒給我。那時委曲求全的我一秒都難求,你認為我會踏著前軌,再走上不歸路嗎?」 他堅定的看著若茴無助的眼,慢慢的說:「你會,因為你還是沒忘記我;而我,也從未忘記你。當年你拋售那條念珠時,我很憤怒,以為你已找到歸宿,不願與我再有牽連,所以沒打算尋找你的下落。」 若茴因他這番話失神了,久久才囁嚅道:「你真的認為結婚有用嗎?」 「如果我不認為你可以拴住我的心的話,那紙結婚證書形同廢紙,但為了應付你母親,我想婚姻是唯一的管道,能使你安心守在我旁邊,而不受肆無忌憚的流言傷害。如何?肯不肯嫁給我?如果今天不確定,沒關係,我明天再問、後天再問,直到你點頭為止。」 若茴看著他不容置疑的嚴肅表情,迷惘了。 為什麼他不肯承認自已的感情?為什麼他要死守一個追不回的愛情?為什麼他不願體會她的感覺?為什麼他只肯交給她一個空殼,而把心埋在薔薇樹下?為什麼?若茴在成串的為什麼裡,掉下了淚,這淚,是七年前早該落下的。 「你哭了!」他憐惜地以雙手抬起她的臉,以大拇指為她輕拭去淚痕。「嫁我好嗎?」 若茴輕點下頷,讓他將自己靜靜地緊擁入他寬闊的懷裡。 冀求幸福難,冀望真愛更難!如果這次又失敗的話,她不知道代價會是什麼? 「什麼?」高雅美麗的貝雨蓉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不可置信地將眉一挑,瞪著女兒,驚駭莫名地說:「你要嫁給那個登徒子?!你是說報上的小笨瓜就是我女兒小茴茴!你別嚇媽媽,我沒那麼倒黴有個這麼損陰敗德的女婿!你知道他都出入怎樣的聲色犬馬場所嗎?連赴正式宴會時,手裡牽的都是鷺鷥燕燕之流的女人,有時年紀都還跟我相當哩!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別說是家裡,你爸的公司跟彭氏營造雖有往來,可也從沒請他來過家裡。一定是他勾引你……」 若茴嗑著開心果,望了一眼父親,他機伶地截斷了貝雨蓉的話,勸著:「太太,先歇口氣,讓我們聽聽若茴的意思。」 若茴很平靜的說:「我的意思是我要嫁他,不嫁關博士!就是這樣!」 林邦或瞥了抖著唇的太太一眼,急忙從中斡旋,「小茴,介不介意跟爸爸私下談談?」 說著走向自己的書房門口。 她眄了母親銳利的目光一眼,微點了頭,站起來跟在父親身後。 林邦或扶著女兒的肩膀,直截了當的問:「你很早就認識他了,對不對?」 若茴一臉訝異,「嗯!爸……怎麼知道?」 「爸不是傻子,當年你回國時變了那麼多,我會不關心嗎?你是真的愛他嗎?」 若茴點了頭。 「那他呢?」林邦或仔細地打量女兒的臉,「我跟他的子公司雖有商業往來,倒從沒跟他有過正式接觸。你確定他就是你要嫁的人?」 「如果他不愛我,不會想要娶我。」若茴發自內心的說出這番話。「我瞭解他,他的內心與外表不一樣,更重要的是,我們彼此瞭解對方,也受過苦,會珍惜彼此的。」 林邦或看著這從小都不訴苦的女兒,心知她所受的苦絕對沒有嘴上說的那麼輕鬆,有時他真希望女兒不是這麼的堅強,能把話發洩出來,但他只說:「既然有你這句話,爸爸相信你,你母親那邊,比較麻煩些,不過我們得竭盡所能的勸勸她,恐怕還得加上你外婆、外公的幫忙。」 「我不答應!我辛苦呵護大的寶貝,怎能去屈就一個老色狼?他有再多的家產,我貝雨蓉都不希罕!」 「女兒,何必呢!小茴喜歡,就順她的意去做吧!」貝奶奶給了若茴一個眼色後,繼續勸著:「男人在商場上,哪一個不是得逢場作戲、喝喝花酒呢?」 「我先生可沒有這麼做!」貝雨蓉反駁道,瞪了一眼雙拳高舉、得意揚揚的林邦或。 「但你爸倒時常得委曲求全呢!」貝奶奶不死心的繼續勸說著。 「咦!可別又扯上我,十多年來我安分得很。老太婆,別落井下石啊!」貝爺爺倒掉了煙斗的灰,斜睨了女兒一眼,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我說乖女兒啊!當初你要嫁給這個窮溫生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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