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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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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眉好言好語地勸道:「不能懷孕而已,也不是絕症,何必如此患得患失?有些想保持身材的女人還求之不得。我已有個兒子,傳宗接代的事根本不用你操心。如果你想要領養小孩,我不反對。」他說得簡單俐落,好象抱個小狗養養就能解決她所有的疑難雜症似的。 若茴端視他略帶同情卻喜上眉梢的表情,傾聽他全然本位主義的話語,不禁懷疑的問道:「七年的時間不算短,你在事隔多年後,才想到要來找我,到底你葫蘆裡賣什麼膏藥?」 他嘴角一咧,露出惹人心跳的笑顏,「只能說時機成熟、各取所需吧!交往的女人之中,就屬你最瞭解我,在你面前我也不需再偽裝自己的身分;而你也不需要顧慮到子嗣的問題,成天被人逼去相親。在雙方互蒙其利的情況下,亦不失為一樁良緣。」 可惜的是,若茴對他的笑容無動於衷,因為早在多年前,她已被他親手打入一劑超強免疫藥水,根本不買他的賬。 「對不起,若在七年以前,我或許會考慮嫁給一名窮設計師;但現在,我卻高攀不起你這個金玉良緣了,更何況,我還不想那麼早死在你的陰柩冷塚裡。我沒打算嫁給你,也不會因為人老珠黃、拉警報就隨便找人嫁。時間到了,我要走了!」若茴站起身問,「這飯錢要對分嗎?」 金楞冷眼仰視她,語調客氣得不尋常,「不用,就當這頓飯是我這個做家長的人答謝你這位做師長的一點微薄心意吧。」 若茴淺笑地認同了他的話,轉身掀起竹簾,步履從容,裙擺搖曳,翩然離他遠去。 若茴穿著一套小碎花的棉布睡衣,站在陽臺上為植物澆水,拔掉剛冒出頭的野草,一陣急促、震耳欲聾的門鈴響起,教她不禁皺眉,放下小噴槍,拭了一下沾著泥土的手,從容前去應門。「來了!」青銅門一拉,便問:「哪位?」 隔著一扇鐵門,她瞧見一隻挽袖的褐色手臂從左至右、老大不客氣地橫抵眼前,接著瞄到寬肩上掛著黑西裝的背影,心一硬,剛要關上門時,就聽到「砰」的倒地聲。 這個重物落地的聲音讓她不得不拉開鐵門站出去,瞧個究竟,只見他一身酒臭,歪著滿臉青髭、恣情縱欲的淫相,曲著長腿,靠牆席地而坐,嘴裡唱著荒腔走板的小毛驢。 他身上名貴的白絲襯衫儼然已縐成鹹菜幹,襯衫領處口還有三個口紅印,還是不同色系的! 若茴不知如何是好,決定還是先把他攙扶進屋再說,但他很不合作,若茴才剛要跨到另一側去時,他長腳一伸,害她絆了一跤跌進他懷裡。若茴傾向前,在他唇邊嗅了一下。阿彌陀佛!他是喝了多少酒?從他嘴裡吐出來的酒氣,大概可以醺死一屋子的蚊子。 若茴掙扎地要爬起來,雙手不得不扶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他忽地發出一種曖昧的呻吟聲,緊握住她的手不放,且往他胸上揉挲,唇邊還嘟噥道:「小親親,別走啊!讓我香一個。」 老色鬼!若茴怒不可遏,甩掉他的手後,粗魯地抓著他的肩膀要把他架起來,還一直命令道:「起來!站起來!」 誰知他竟嘻皮笑臉地說:「我已經起來了啊!你沒感覺到嗎?小鳥!飛啊!飛啊! 小美人兒,來,讓我香一個!香一個,我就飛到外面給你看;你若不依,那就脫光衣服飛到外面給我瞧!」口齒倒很清晰卻是語無倫次,兩隻手還很不安分地到處遊移,猛掐她的臀部,還重重地拍了一掌,她差點想狠狠回摑他一巴掌,外加一個過肩摔。若茴快要被他逼瘋了! 為了把他沉重的身子扛進門,她可憐地弓著背,使盡吃奶的力氣,還得不時拍打、閃躲他的毛毛手。當他們終於歪歪倒倒地來到雙人沙發前時,她駐足喘了口氣,不到一秒,卻驚叫了一聲,赫然將他往地上一摔,退卻兩步,雙臂急急地護住自已的前胸,看著他趴在地上的後腦勺,強抑下要用腳上踹他腦袋的衝動。 他竟敢掐她那裡!這無恥的大淫魔!若茴恨不得拿條皮帶纏住他的手。 不過,她選擇直走進小廚房燒壺開水,等到她拿著一杯熱茶出來時,卻發現色魔屍體已不復見,轉頭一看,在浴室裡,門還是敞開的,更誇張的是,他正吹著口哨,面對浴缸而立,要解拉鍊洩洪。 我的媽!若茴將茶杯一放,沖上前去,一手遮著眼,一手強將他拉到馬桶前,忙轉過身以背抵著他的背,支撐著他,還聽他煞有其事的吟著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返!」終於一串驚洪聲畢,「水到渠成」。 林若茴,你怎麼會為這種沒品缺格的男人白白浪費七年的光陰?!唉!也只怪自己當時年紀小,識人不清!剛歎了三聲,忽地就聽到一陣作嘔聲,若茴頭一轉,就看到他趴在浴缸邊大吐特此,沖天的酸味頓時縈滿整個浴室。 她苦著臉,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抓過一條幹毛巾將它浸濕後,屏著氣,胡亂在他的臉上死勁的抹,還刻意狠拽他高挺的鼻子,用兩指去戳他的眼皮,恨不能把他的俊臉抹成白板臉。然後再次將他的屍體拖出浴室,往大床一推,任他倒在那裡繼續發酒瘋,自己則沖回浴室清理穢物。未幾,就聽到他有模有樣地唱著日文版的「愛你入骨」及「花祭」,終於五分鐘過後,音量由大漸小,由小到無,最後靜悄悄。 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她已覺得自己老了十歲。一手輕捶著腰走出浴室,又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差點口吐白沫! 只見散落一地的衣物東一邊、西一邊,他全身光溜溜地倒臥在她粉綠的床被上,古銅般完美的背脊、結實的臀部,以及頎長的腿大剌剌地橫在正中央!哇!本月煽情版花花公主封面男郎……沒品富豪廣崎日一的「背影」。嗯,若再放一袋爛橘子在他翹起的臀上更是妙不可言,然後拿相機輕輕喀嚓一下的話……嘿!嘿!她這一生甭教書了,躺著吃、趴著啃米、倒著喝果汁,都可輕鬆過一生。 一秒後,若茴的臉垮了下來。你盡想一些天方夜譚做什麼?若茴認命地從衣櫥裡抓出兩張薄毯,往他身上一蓋後,回陽臺繼續除草。 金楞抱著昏眩的腦袋坐在床緣,等意識逐漸復蘇後,才就著斜射入窗的幽暗光線,流觀這雅致的小屋,四下打量自己身處何處。 他不記得曾來過這裡,只知道昨天跟人應酬後,苦悶地坐在轎車裡,跟老周及江漢表示想獨自散步,在中山北路二段下車,走沒幾步路便昏頭轉向,急忙中隨便招了輛出租車,從記事本裡挑了一個地址遞給司機後,就不省人事了。 他抿著滿口苦味的嘴站了起來,旋身就瞧見有個人影蜷縮在靠窗的小沙發上。他猛然一震,躡手躡腳地挨近她熟睡的倩影,俯瞰那頭散在耳鬢間的如雲秀髮。她弓起的雙膝與拳握的雙手緊抵在下頷處,甜適的睡姿宛若一個好夢方酣的小嬰兒。 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抱起她,穩穩地向大床走過去,輕輕地將她置於溫暖的床墊下,為她蓋好棉被,自己則側坐在她身旁,凝望她的睡姿,以手背輕撫她粉嫩的臉頰。 沒多久,牆對面的板子吸引了他的目光,只見軟木板上釘著一張張泛黃的剪報。 這讓他傻楞住了,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這些年來留給她的苦,以及當年他寡情棄她而去的光景,她抱著碎夢空坐在大房等他的落寞神情、自己改裝面目以怪腔怪調的法語英文遞給她那封殘忍的信,然後從遠處看著她呆坐於瑟瑟寒雪的臺階上,對灰黯的蒼天露出空洞無助表情的一幕。 他原以為,以她年輕、堅強的心,必能再重拾歡樂;以為從不掉淚的她,可以熬過感情的尖酸。但他錯了!她是一個把淚與悲、喜與笑都往肚裡吞的女孩。這個錯誤的代價是這女孩的青春! 他心中的苦澀頓時又湧上喉頭,過了好久,他才站直身子,找尋盥洗室,急欲沖掉滿身的污穢。 鈴!鈴! 若茴艱難地伸出一手,在床櫃上四處摸索,摸了半天沒抓到東西,但是原本轟天大作的鬧鈴已歇,手一縮,翻轉過身子,繼續蒙頭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響,帶子上轉著自己的留言後,便是喀一聲,接電話的人說: 「喔!她還在睡,要不要我傳話?哦!林太太,您好。我是誰?喔!我是令媛的好朋友金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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