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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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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對陌生人笑的。」齊放介意地重量,牽起她的手往前走。「這裡的男人厚顏到不需要任何鼓勵。」 那綾覺得被誣賴,掙開他的於,不願與他比肩而行。又因他為了一件小事醋勁大發而感到窩心,但她聰明地不提任何一個宇。結果,正到轉角處,齊放莫名其妙地將腳跟一煞,走在他身後的那綾不得不停下腳步。 原來是兩個時髦前衛的亞洲少女擋住他們的去路,其中一個帶著甜酒窩的女孩以英語大膽地開口,「你好,我們是從東京來的學生,在藝術學院攻服裝設計,想跟你認識做朋友。」 另外一個女孩則是以崇拜偶像的希冀表情凝望他。 齊放兩眼冷漠地看著她們,回拒道:「我朋友很多,目前不缺。」說完反身牢牢牽住那綾的手,繞過這兩個半路攔人的女孩。 那綾覺得他有點殘酷。「沒必要這樣傷人自尊吧。」 「那你是寧願我丟下你,帶著她們去主題咖啡聊天了?」 「當然不是。有很多不傷人的拒絕方法啊,為什麼不給人留點面子?」 「因為遇見你之後,我發現直言拒絕最有效。」 那綾聽了,定在那裡一步也不肯挪。「你言下之意好像是我緊纏著你不放似的。」 他眉挑高。「難道不是嗎?」 的確是如此,但由他口裡點出來,就覺得自己很廉價。那綾也不管這裡是大街,指著他的鼻子說:「既然如此,你去找一個被動又小家碧玉的女人好了。」 「才幾日你就受不了。」他提醒她。 「你再這樣沙豬下去,我連一分鐘都受不了。」 「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若有的話,請原諒我用辭不當,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寧願得罪十個陌生人,也不願你心裡產生任何一絲不安的感覺。」 那綾與他對峙而立,把他的話咀嚼過後,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懂你的意思了,抱歉我剛才沒直言拒絕那個人,讓你心裡起疙瘩,無論如何請相信,我不會把眼光放到別人身上。」感覺到他微微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才釋懷些,這幕小摩擦因此告一段落。 這樣的小插曲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層出不窮,生活自然不可能風乾浪淨,齊放的個性本就難纏不易摸透,即便對那綾情有獨鍾,也無法在短期內栓除劣根性,對那綾供出一切,所以很多事都是那綾自己一點一滴摸索出來的。 譬如,跟他朝夕相處快兩個月時,她心血來潮上小意大利和中國城購買山珍海味,依照外婆口訣相傳的家族秘方,為他下廚做了第一頓海陸盛筵後,才失望地發現煙酒不忌的他,竟然是素食主義者!她失望地將一鍋熱騰騰、閃著紅光的可樂豬腳往桌上一提,激動地說:「你怎麼不早說?」 他則是一臉冷漠。「你又為什麼不早問?」 「我以為……」那綾被問得語塞,急得只顧著摘除防熱手套。 「你以為什麼?」他口氣一種,替她把疑問說穿了。「你以為家我這麼一好色的人,是吃虎鞭啃鹿茸長大的。」 那綾不說話,回想半個月來,齊放帶她出外用餐的習慣後、不得不低頭承認,「也許我太自以為是了。」 「是有那麼一點。」他努嘴、她勉為其難地說:「如果你真介意的話,我願意嘗那幾道肉還家。」 「這些葷菜怎麼辦?」 他比了一下天花板,「只好便宜那個住在頂樓的老傢伙。」 那綾可不願意他為了這麼一件小事而改變自己的飲食,只問:「為什麼我們在一起用餐時、你從未對我所點的東西皺進眉頭?」 「為什麼我該?你吃肉,但這不因此表示你是個殘酷的人;我雖然不喜歡吃肉,品行也不見得端莊正直到哪裡去。」 那綾這才又瞭解自己喜歡他的原因了,因為他不是個假道學的人,也很少拿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就二十世紀末的世代標準來評論,他該算得上是那種「好色而不淫」、「好財而不貪」的人。 「好,既然如此,你連肉還家都甭吃了,將菜統統往上端吧!」 於是一通電話,大大小小的盤子便在十五分鐘內被狄米奇尼的家僕綸瑞走了。 為了贏回美人心,齊放決定請那綾上唐人銜的素館子充饑。那綾馬上反應,「可以、但咱們照舊例Go Dutch,各付各的。」 他則不耐煩地說:「我的大小姐啊,上唐人街吃合菜可沒得讓你Go Dutch。你只有No More Go Dutch一途可走,而且以後餐餐皆如此。」 「你不是說你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嗎?」 「遇上你,我發現做一隻愛擺闊的中國籍公民比荷蘭裔的鐵公雞有光彩得多。」 No More Go Dutch,此後天下就太平了嗎?當然沒有,他們還是會為了芝麻綠豆的小事爭到面紅耳赤,但到頭來,總有一方會讓步,目前為止那綾退了兩次,齊放則有七次之多,除了口頭上的道歉以外,還會以實際行動來補償她。 近來,她常覺得自己處身在虛渺不實的夢幻世界裡,沒有生活的壓力與人事的煩擾,就像度假一樣,假期雖甜蜜,終有叫停的時候,現在她倒害怕嘗試苦的東西,所以她戒了純巧克力,只因地生命裡有了更濃烈的替代品,那就是他。 不論齊放怎麼盯住狄米奇尼,不讓他跟她碰頭,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安妮舉行婚宴的飯店裡碰面了。狄米奇尼家象只躲著獵人的老狐理,等齊放轉頭跟朋友打招呼時,把她拐帶到陽臺處,特別褒揚她下廚的手藝,讓他吃上一頓道地味美的中式家常菜,而非那種以包了簽紙的冒牌中國菜,除了玄之又玄的簽紙後,反失了胃口。他很健談,告訴那綾,他為齊放終於想定下來而興奮不已,十句裡,那綾只插得上一個宇一不是「YES」就是「NO」然後他可以口沫橫飛地獨自好幾十分鐘,內容都是繞在齊放身上,那種驕傲的模樣,仿佛在談自己的兒子。 「我第一次看到那小子的作品就知道他大有可為,雖然我向來不愛用出身富裕家庭的人,只因他們到後來常變得不夠專業,但齊放不一樣,他跟他爸的那段恩怨,造就他肯低頭吃悶虧的韌性,又因為他母親早年調教有方,他應對進退的社交手腕比西方的紳士都高段,那種魅力連我這個羅馬人都得甘拜下風。啊!小姑娘別訝異,他一定跟你說了我的壞話、但他罵歸罵,一遇到麻煩事解不開,酒猛灌後,還不是拿我當吸水海綿一樣傾訴,所以你日後遇上他腦筋打結,儘管來找我,我幫你指點迷津。」 他大喝一口白蘭地,指著場內一個漂亮的金髮美女說:「看到那個女人了沒?那是我太大,長得美、身材又好。」他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可惜沒腦筋。不,你沒猜錯,我心裡是不愛她,但身體戀她。偏偏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有智慧但不貌美的,另一種是貌美卻忘記讓腦筋進化的;我對前者是很祟愛,但留不住人,因為她們知道嫁我這種好色男人准要變成怨婦,至於後者呢,是留得住,但留到最後很哀怨,因為她們永遠不瞭解我這個好色男人偶爾也會有向蘇格拉底看齊的時候。小姑娘,你酒喝光了,不妨再來一杯吧。」他說著攔住一名拿著香檳託盤的侍者,取下酒杯遞給她,繼續說:「齊放有沒有跟你提過我跟他母親的一段往事?」 那綾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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