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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那綾見他也躺上床,兩手抱在胸前,僵得像一個木乃伊,「我不覺得有你躺在身邊,自己還能安心睡去。」

  他為她話裡的抗拒感到好玩,知道她是真的還沒準備好,讓步了。「讓我摟著你就好。」

  那綾考慮該不該信任他,看了他一眼,再考慮一下,見他一副還算殷實誠懇的模樣,才勉為其難地點頭。

  誰知點頭就是讓了步,他得寸進尺地說:「靠過來點。」

  那綾被動地照做,但是技巧地有挪沒有動。

  他的調侃,像在指控她沒膽。「再過來點。」

  這回不等她挪身,他己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像睡前的小男孩,四肢纏抱著玩具熊,會心滿意地將臉埋進她的頸窩間,聞著她迷人的香氣。她的身子己沒先前那麼僵,但神經還是緊繃著,腿部的肌肉嗶嗶咧咧地像要抽斷筋一樣,因為她能感覺到他的男性特徵正隔著一層布料精神奮發地抵看她。

  她不覺得這樣躺著給人磨蹭是明智的主意,但大姑娘家很難啟齒去抗議這種事,於是她又陷入一片掙扎。十秒後,他開口替她解圍。「『它』礙著你了?」這不是明知故問是什麼!

  偏偏那綾被他坦率地這樣一問,楞了一下,當下紅著臉否認到底:「沒有。」

  他沒接受她的回答,逕自解釋,「我的下半部是全身上下不受意志主宰的地方。睡不睡,由不得我。」

  「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轉過身去。」

  「是可以,但我寧願看看你,而不是背對著你。你轉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好嗎?」他客氣地央求。

  那綾微側著身子看著他,見他肘抵著床,手支著頷的瀟灑模樣,不禁意亂情迷了。這個該死欠砍九十九次的男人知道自己魅力無邊,而他打算施展在她身上。

  三個月前那昏頭的一夜似乎不曾在她的生命裡發生過,倒像一場不切實際的夢,抓不牢留不住,而他是春閨夢裡人,隨著夢而散,所以也就無所謂後不後悔。儘管打過幾百道電話給他過,真的再次面對他時,少女時代的矜持竟在這一刻湧現,她忍不住難為情,雙手擋著臉,做起縮頭烏龜,央求,「請你別這樣盯著我看。」

  他隨便她這樣藏著自己,眼眸則是一眨也不眨。最後,他從頸背後順手撈出一個厚枕,塞進兩人的縫間,暫時替她解圍後,才輕聲問:「你可以探出頭來了。」

  那綾沒應聲。

  「既然你把我當大野狼看,我若待在你這裡,你恐怕得失眠一夜了。」他彈身而起,說完就要掀被下床。「我看我下去睡客廳好了。」

  那綾適時出聲,「除了睡覺之外,我們可不可以試看做別的事?」

  他懷疑地睨她一眼,看著她十指縫後大睜的圓眼:「別的事!」明知一定不是他想做的事,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繼綾問:「譬如?」聲音裡可是不摻一絲的好奇與期待,因為他知道會是那種很浪費精神與耗費腦力的事。

  「聊天。」

  果不其然,要用上大腦!他迅速瞄往她身後床櫃上的鬧鐘,注意到現在是淩晨三點,心知眼前這位迷煞人的精靈即使沒睡飽,恐怕也在鬧時差。他沒刁難,順了她的心意。「你想聊什麼?」口氣不甚熱中就是了。

  聊天只是緩衝辦法,一下子說要聊。倒讓那綾措手不及。她仰著脖子費神想,將他的天花板快瞪出一個窟窿後,才期期艾艾地問:「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有幾個,嗯……」

  她本想問他有過多少個女人的,但一睨到他高聳警戒的眉宇後,慢吞吞轉口,改問:「你有蛀牙嗎?」

  「蛀牙!」他的口吻帶了輕微的訝異,但眼裡卻藏著狐疑,而他不介意讓她知道。「有趣極了。除了我的牙醫以外,你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女人。」

  「是嗎?」那綾裝出一副認真的模樣。「巧得是你也是我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男人。」

  他斜嘴諷刺的問:「我該為這種第三感覺感到驕傲嗎?如果我有選擇,我寧願你提醒我,我是你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小姐,醒一醒。以此類推,競技場上不管起跑快慢與否,先衝破終點線的人就是第一,至於半途而廢的人的成績,向來是不被大會所記錄的。」

  「我不是電子計時器。」那綾瞪著他,心平氣和地說:「我是人,有感覺,有記憶,如果「他」還活著,我知道誰會是對我比較好的那一個。」

  人比人氣死人,但人比得過鬼嗎?齊放即使被她的話傷到,他也將傷口隱藏得很好。他假惺惺地說:「可惜他沒能長命到等你提出蛀牙的問題。」語意刻薄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把醋意隱瞞了過去。

  「是很可惜沒錯。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他懶得跟她計較,露出未嘗不可的表情,「我沒有蛀牙,只有假牙。」語畢後,還故意咧出一排潔白光瑩的牙來。

  「沒蛀牙!」那綾悶然地看著他健康的牙,仿佛對他的答案感到失望。「好吧,假牙也可以,能指給我看嗎?」

  他怔然地有著她好半晌,知道她是說真的,才說:「上排中間靠右的第二顆大門牙,事實上,也不是假牙,是牙套。」

  那綾傾身淒上鼻子,將他的牙套仔細地研究一番,才道:「做工很細呢!你若不點明,還真看不出來。怎麼弄的?」

  在床上和女人討論藝術色情電影對齊放來說己算假正經到吃不消了,這回檢驗齲齒則太過火了一點,齊放不相信自己會心甘情願地讓一個女人把他當種馬似地參觀他的牙套,地點還是在他的床上!對某些男人來說,對心動的女人洩漏這種隱私等於自暴其短,雖比不上遭到閹割的屈辱,但光彩不到哪裡去。

  他假裝誤解她的問題。「這種技術性的問題你得找我的牙醫師問了,他當時可是跟我老頭子狠狠地敲了一筆竹杠。」

  「我是問你怎麼會把牙弄掉的。」那綾不讓他含糊帶過話題。

  「高一時逞能,跟人打架打斷的。」

  「會痛嗎?」

  「痛倒不會,」他聳肩,「麻煩的是兩個禮拜內不能開口笑。尤其那時我暗地戀上一個好同學的姊姊,她是T大的高材生,因為那次斷牙事件,遲遲不敢對地表白,就給別人捷足先登去了。」

  「那個女生……是你的初戀嗎?」那綾問得很漫不經心,他答得更是模棱兩可。「你情我願才配談愛,我是單戀,外加心猿意馬。」

  「怎麼說?」

  「我打國中一年級暑假到同學家做功課遇上她後,就心儀她好久了,但也沒因此就讓我拒絕其他女孩子的好意。」

  「國中一年級!你還真是早熟啊。」那綾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又問:「你和女生的「第一次接觸」是什麼時候?」

  「不記得了,反正比你早就是了。」

  「這點我從沒質疑過,」那綾諷刺地說:「問題是早多久。」

  「不談這種問題可不可以,畢竟那是上一個世紀的事了。」

  「當然可以。但是你若肯告訴我,我就跟你透露我的。」那綾放出了餌。

  可惜齊放這只好魚,躲著餌不上鉤。「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對你在遇到我之前的種種行為並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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