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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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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鳳鳳眼兒一瞪,道:「用不著問旁人,自個兒清楚,門下學生沒幾個,經你一調教,不過半年光景是走的走、逃的逃,哪還有時間抱怨。」 對於師姊的指責,佟青雲不予反駁,盡是一味地笑,雙目若有所思地盯著前端幾名正忙為模特兒上發卷的女學生身上。 快三十而立的佟青雲出身小康之家,雙親皆是奉公守法的公教人員。他剛滿十七歲時,攻讀醫科的大哥佟玉樹因為足下扁平,得以免去兩年兵役,已在台大醫院當了一年的住院醫師;而連跳兩級甫拿到英文學士文憑的資優生姊姊佟信蟬也正巧考進外交部服務。 以上兩件事雖不比古代掄元、登魁、中舉那般光耀門楣,但好歹也算出人頭地為父母爭光,起碼和三六九型的親戚閑嗑牙、比大比小時不至於輸掉面子。 也因此,他這個麼子也得在大學裡念出名堂,畢業後找個摔不破的鐵飯碗捧著,才算不輸陣。 他以為人生本該如此朝著這條「正路」走的,孰料人各有志,才高一的佟青雲不小心被命運之神拐到了歧途上(這是他父親大人個人的見解〕,竟敢利用上補習班的課後時間偷偷跑到家庭理髮院打雜兼拜師學藝,後來雖也考上中興法學,但此「法」非「發」,礙於志趣相違,念不到中年便輟學當兵去了。 對此,做父親的是怒髮衝冠,彷佛他幹了殺人越貨的勾當;做母親的則是一個勁地咽聲啜泣,彷佛他拿剪子是要淨身當太監似地,而非赴日專攻髮型設計。 他依稀記得父親的話,「你飯桶,沒出息!剪子是女人家拿的,你堂堂一個六尺男子漢操了把剪子能人剃頭像啥樣?」 當時的佟青雲年輕氣盛,聞言後自是怒不可遏,恨不能說出忤逆的話揚長而去,最後還是母親軟了心,揩面抹去鼻涕從中扮了和事佬。 只是令他難過不已的是,母親雖多疼他一分,並不比父親多瞭解他一吋,她不知道他的志趣所在,也當他是執迷不悟的歧路羔羊。 當他出國前還叮嚀再二,如將來沒學成出師、功成名就的話,也千萬要回來,不用怕親友看扁他;以至於當他踏出家門時,是頭也不回的。 現在回憶往事,覺得一切都不能怨人,只因當時社會觀念如此,除了士宦工商,其它三教九流皆非正業……思及此,佟青雲頓覺自己多愁善感,同時也為正前方那張佔用自己一半神思的臉孔納悶不已,不自覺地翻動桌面上參賽者的名單,漫不經心地問陳昭鳳,「第九組的助理叫什麼名字?幾年級的?」 陳昭鳳往前瞄了一眼,答道:「她是一年級的學生,叫丁香。」 佟青雲忽聞此名,腦門像是被人猛劈一記,拿著筆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後才狐疑地重複這個名字,「丁香?這名……挺不尋常的,但又似乎很耳熟。」 「那是因為一聽到她的名字,就自動聯想到豆花。」 照佟青雲喜歡促狹的個性,會為這個詼諧的聯想而朗聲大笑,只這回非比尋常,他思索片刻才進一步解釋。「跟豆花沒牽連,是我記得舊識朋友的女兒好象也叫這個名字,你應該聽過丁秀這個人吧?」 「丁秀!」陳昭鳳打直身子,回憶往事,「以前常聽美智子老師提起這個人過,言下總是讚不絕口,但我從沒跟她照過面,學院紀念冊上也翻不到她的人影。問了其它後到的學姊,都異口同聲說沒見過這號傳奇人物,只知道她在學院是拿獎學金的,可惜在結業前夕就被校方勒令退學。由美智子老師這般推崇她的態度看來,她-定是一流的。」 「她的確是一流的。」 「怎麼,你認識她?有機會替我引薦吧!」 佟青雲莫可奈何地笑答,「你這就強人所難了,入了黃泉的人,要我如何替你引薦?」 陳昭鳳不發一語,雙目直瞪進佟青雲那副詭譎的墨鏡,半晌才清了清乾澀的喉頭,語帶惋惜地說:「這……我完全不清楚。」 佟青雲聳了一下肩,表示不在乎,但躲在烏黑鏡片下的目光卻是緊緊地鎖在那名叫丁香的女學生身上。 好半晌,墨鏡下那雙咄咄逼人的銳目才由丁香那名女同學的臉上轉移到他處。 佟青雲告訴自己,若丁香是人才,他會傾全力去栽培;若不成氣候的話,他不會在她身上多浪費-分一秒,即使她是丁秀的女兒也不例外。 「號外!」頂著一頭鬈髮的女生進了教室,扯開嗓門公佈道:「比賽成績揭曉了! 猜猜怎麼著?」 「該不會又杠龜了——」有人語帶絕望地問。 「這會沒杠龜,反而有兩位學長得到獎學金呢!」一陣熱烈的鼓掌聲頓時響起,有如震天之雷。 激情過後不到三秒,有人納悶地提出問題。「學長?難道參賽的直系學姊中一個也沒得獎嗎?」 「沒錯,都給隔壁班的男學長囊括走了。」 靜坐在位子上的丁香訝畏萬分,不禁要問:「連最具冠軍相的敏珠學姊也沒有嗎?」 「聽老師說本來是有的,只可惜她在仕女晚宴造型的那一個項目用了一根髮夾犯了規,被眼尖的評審揪到扣了重分,所以才會落敗。」 很多人為林敏珠打抱不平,「其它人也有用髮夾固定髮型啊,只不過在最後倒數一分鐘才撒除,這種情況就不算犯規嗎?」 「沒辦法,規矩是死的,只能怪她運氣背,偏碰上了嚴謹的評審……」 廣播電臺及時攔住正要往門外走去的丁香問:「嘔咿,丁香,要上課了,你要去哪?」 「我想去安慰敏珠學姊。」丁香回頭看了同學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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