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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膽子大了些,據實招供,「不是,是我自己在收集。」

  她對他的以誠相待還是不置可否,把筆的價錢打進收銀機裡,要他一手先交錢,另一手才交貨。

  他拿到貨後,趁現下無旁人,鼓起勇氣正視她說:「我聽店老闆說,你週五晚上都有空。」

  「他說有空不算有空,要我說才算。」

  「那你下禮拜五晚上有沒有空?」

  「看情況。問這個做什麼?」她存心刁難。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安安盯視他好一會兒,見他一臉殷勤,考慮片刻,說:「你先回答我一個數學問題,我若覺得你說得有理的話,換我請你去看電影。」

  「是我先提去看電影的,怎麼好意思讓你請。」

  「不要就算了。」

  「好好好,你要請就給你請,你問吧?」

  「告訴我,兩條線若互相平行後,有沒有交集?」安安發問時,兩眼直盯著他不放。

  他聽到這樣簡單的問題,傻在原地猶豫不決,因為太好答的問題反而潛伏著陷阱。

  「你的答案是……」

  他尷尬地笑,喃喃自語,「兩條平行線有沒有交集?

  嗯……國中數學課本上說沒有。」

  「我知道國中數學課本上說沒有。你以為呢?」

  「我以為應該是有的。」

  「為什麼?」

  他無法自圓其說,只能頹喪地道:「我無法告訴你為什麼。我此刻真的覺得自己和你之間是兩條平行線,明知自己在睜眼說瞎話,但我還是說有,因為我無法接受和你擦身而過,卻不能認識你的可能性。」

  我無法接受和你擦身而過,卻不能認識你的可能性!安安微傾著頭,略微上拍的眼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淚光。

  他以為這就是她婉轉拒絕他的方式,搔入懊惱地說:「我把事情搞砸了,對不對?」

  她搖頭:「你好,我叫安安,很高興認識你。」話畢,浮出一抹靦腆的笑。

  她那罕見的笑容像溶冰下的花蕊,冰潤清新得叫人難以挪開眼睛,他只能呆愣原處,瞭解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後,馬上轉憂為喜,「我……我叫駱偉,我更高興認識你。不過,我沒有答對,對不對?」

  「是沒有。」

  「那你為什麼願意跟我去看電影?」

  「因為你那種焦慮的心情我能體會。」

  結果,他癡癡地望著她,感動不已。「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

  她善解人意?有沒有搞錯?說她善解已意才是真的,因為自己承受過類似的挫折,不希望別人也嘗到。

  安安忍下衝動,板起臉下逐客令,「有人要來結賬了,我們……還是下禮拜五見了。還有提醒你一下,你根本不認識我,說我善解人意是言之過早。」

  他當時點頭應允,但眼裡的神情,則是結結實實地用「善解人意」這個字眼給她加了鍍金的框。

  那天晚上她回了老家,在父親的靈位前沉思,因為他是全世界唯一知道她心中長了一朵隱形百合的人,他走了,無人跟她分享秘密,這朵百合的存在性就更低了,甚至成了鬼。

  安安知道她不能再這樣戀著一個影子,她必須走出去,試著尋找其實性。再三考慮後,她反曾經以禦風百合為素材的作品搬出來,虔誠恭敬地一張張審視後,將它們摺疊整齊放入火盆,一把火點下去燒個精光,算是對這一段柏拉圖戀情做了正式的告別宣言。

  沒想到「百合」形化骨銷成了煙灰,她對他的單相思卻沒淡掉過,反而偷偷移避進內心深處的角落,與主人來個避不見影。

  與駱偉正式交往至今,她無時無刻不這樣告訴自己,她愛的人是駱偉,她悲傷時,給她打氣的人是他,她生病時,守在旁邊照顧她的人也是他,她的性觀念跟不上潮流,堅持未婚前不同居,並把初夜留到新婚夜,他也毫不勉強地住她反流行,他的溫柔、體貼與讓步無人可比擬,這樣的好男人值得一個尊重、看重他的女人,帶給他快樂才是。

  但為什麼她快樂時,他卻不是她第一個先想到要與之分享喜悅的人?也許,她早該接受安蘋的建議,答應駱偉的求婚,有了親密關係後,一切都該塵埃落定。

  「好,就等駱偉這趟回國,告訴他,你想成為他的新娘。」難得一次,她渴望馬上連絡他,聽他的聲音對他撒嬌。安安取出行動電話,撥了他的手機號碼,線路被接通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卻不是駱偉的。

  「安小姐啊!你好,我是柯達明,駱偉他人不在上海分公司……呢,因為公司臨時更動計劃,要他搭今早的飛機去北京的一家分店勘察情況……他今早才打包行李,手機忘了帶,我想他下飛機後會馬上連絡你。

  安安頗失望,跟柯明達道再見後,嫺靜地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捕捉景致。

  當列車在北投站停靠時,她的心情出奇的平靜,一雙美自習慣性地朝對面往臺北方向的月臺間梭巡,當多年來的殷切期盼變成習慣後,她已不期待任何奇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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