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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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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態度幡然一變,秀挺的劍眉猝然一蹙後,露出凶神惡狀的模樣,怪腔怪調地大聲吆喝:「好!俺氣斃了,你這個小妮子胡說八道亂扯一氣,俺聽得很不愉悅,你最好作一次老實給俺說清楚!」 牟為盼被他橫眉豎眼的壞相逗得撫掌稱道:「好,你這副黑臉我喜歡,只是如果你把『不愉悅』這三個字改成『不爽』的話,會更逼真些。」 他聞言隨即含怒瞪眼,氣息尚不及調緩,只想跪地跟她求饒。「你鬧夠了,可以快人快語地說了吧!」 「好啦!」牟為盼勉為其難地說:「我說你『假』並非批評你假仁假意或表裡不一,只是討厭你太多禮、顧慮太多了。」 「我顧慮太多、太多禮?」 「對啊!譬如前三次你人在國外,托奶奶回國跟爸爸求婚,卻沒事先寫信徵求我的意思,好像就賭定我這輩子非你不嫁似的!」 「好,如今我知錯了,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自信滿滿,所以罰我吃足三年苦頭,受到教訓是理所當然的事。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可不滿意!事到如今,我不吐不快!我請問你現在是什麼時代了?」 「邁向二十一世紀的太空時代。」 「既然如此,那為何你這個尚古狂還要這麼大費周章請奶奶遵循古禮來說媒?」 「禮不可廢,俗不可免嘛!難道你不想做個快樂、風光的新娘子?」 「對,就是因為你這種『俗不可免』的守舊心態作祟,我才無法做個快樂的新娘子。」 牟為盼難過得無以復加,語氣不由得激動起來。「只要是鄒家的親戚,有誰不知道你奶奶討厭我。再加上我爸爸見你奶奶也不是真心來說媒,自然會找理由擋了。而你被回絕三次後,甚至不肯來找我商量,還刻意和我拉大距離。可見你在表面上雖是要大家明白你對我是非常認真的,然而除了這點外,你好像從不顧慮我的感覺,也不在乎我的看法。我從沒要你苦等我那麼多年,你的體貼我也不會感激,因為那不是我所企望的。」 他凝視為盼落寞不已的神情,也不插嘴,只是默默地咀嚼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好久才問:「什麼才是你所企盼的?浪漫的花束與月夜,還是至死不渝的誓言?」 「都不是!只要你親口承諾,毫不猶豫地告訴我:你愛我、想娶我,那麼我會竭盡所能去說服爸爸,去討好奶奶。只要你肯說,我一定答應。但你從來不說、從來不問,教我沒法猜透你的心,我只能偷偷藏身在媽媽的背後,聽著奶奶和爸爸兩人之間言不由衷的對話。我一心希望你回國後能改善這種情況,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只能呆站在一旁看著你和別人寒暄,癡等你過來和我說句話……」牟為盼說到這,小嘴開始輕輕的往下撇,眼眶裡的淚滴急湧出來,抽抽搭搭地繼續道:「可是你從來不肯和我多談一句話。我想我不貪心,要的也不多,你不用勞心弄些巧克力或貴得教人咋舌的玫瑰給我,我也不奢求古板的你編織一些夢幻不實際又肉麻當有趣的甜言蜜語,只要你……」 他抬起一指輕放在她的唇中央,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嗚咽,明知故問的反問:「告訴我,只要我什麼?」 「只要你……親口跟我說……」 「說什麼?」 「說你因為愛我,所以要娶我。」 「我說:因為我愛你,所以要娶你。那你會怎麼做?」 「那我就會說:新郎,你可以吻我了。」牟為盼專注地看著他。 他莞爾一笑,瞅著她,打趣道:「我知道要娶的人是烏龍新娘,但就不知道該不該吻你這個烏龍牧師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你終於答應要嫁給我了,你終於要嫁我了!」 說著以手心捧住她小巧的下頷,在她溫暖的唇際印下一記輕柔的吻;而牟為盼也破啼為笑地敞懷緊環住他的頸子。 當這對愛情鳥正交頸垂憐,分享著雨後霽朗的晴空靜謐,老天爺還來不及為他們搭起七彩虹橋時,辦公室的門便被不知好歹的人推開,門邊隨即冒出的聲音教鄒懷魯雙眼一瞠,他緊靠著為盼,將食指豎在唇中央,暗示為盼別出聲,兩人默契良好地偷偷爬到沙發背後躲了起來。 「允……中!」好嗲的聲音!這起承轉合的音,叫得跟他媽媽的有得拚!「快進來,你別淨跟人聊天啊!」 牟為盼皺起眉,不明白大哥帶了什麼樣的女人來了。她無聲地問著鄒懷魯:「誰?」 他噤聲不語,只是要她拉長耳朵聽。 「好了,來了!咦,小魯人呢?天!地毯上怎麼有一堆飯粒?」牟允中大駭,連退幾步。 「大概小魯粗心地把飯菜打翻了,所以出去吃了。」不明女子胡亂猜著。 「這不像他吧!」牟允中語帶質疑。 「唉,不要管他了!反正他人不在,東西就放他桌上好了。」這女子的嗓音突然放輕,改為性感酥柔的調調道:「允中,吻我。」 牟允中呵呵笑了兩聲問:「現在?在這裡?你老弟神聖的辦公室?他若發現我們在這裡辦事的話,可會宰了我。」反對的話雖說了,人卻快步走近大門處上了鎖。回身道: 「不過,隨他宰吧!」 身在暗處的牟為盼聽著大哥這麼說時,吃驚的瞪大了眼,和鄒懷魯互換一個眼色,只見他一手撐著腦袋,橫躺在地上,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她的頭靠了過去,壓低音量問:「他們要辦什麼事?」 鄒懷魯回頭瞅著為盼好奇寶寶的樣子,思量半天才想到一句達意的話。「他們大概要辦那種增產報國的事。」 牟為盼一聽,眼珠頓時睜得圓完。「在這裡?怎麼可能!不行,我要出去!」 「這個時候?別傻了!他們才剛要寬衣解帶哩!你這時候冒出去,可會把那個女人嚇破膽了。你就乖乖待著,多學著點。」鄒懷魯說著,挽起衣袖,隨後仰躺,閉目養神,竭力不去感受房內另一對發情的戀人大享人生之樂。 十秒後,她扯著他的袖子。「懷魯,我覺得好彆扭……」一陣女人低沉的嬌喘後細長的呻吟聲頻頻響起,打斷為盼的思緒,她猛地叫道:「懷魯,那是什麼聲音?哀哀鳴著。」 看著為盼大驚小怪的模樣,他不耐煩地張開了眼,解釋道:「那是姦夫淫婦在呼叫遲來的春天,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我不習慣嘛!」牟為盼很老實地說著。「整個身子都覺得怪怪的。」 「那我就習慣了?」他犀利地反駁,看著為盼嘟起的嘴,態度便軟了下來。 事實上,他比為盼更厭惡這一幕,不是他天生的八股臭脾氣在作祟,實在是心有不甘! 這裡是他辦公的地方,可不是什麼八大胡同。那個該死、天殺、色到極點的牟允中,竟能把他家的聖姑調教到這種地步! 嘖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無奈地將為盼的頭顱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手指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如果彆扭的話,何不注意聽我的心音,數著我的心跳。」 「嗯!」牟為盼順從地照做了。她靜躺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聆聽他心口敲著雷鳴卻不失節奏的音律。「懷魯。」 「嗯?」 「我喜歡聽你的心跳,厚厚渾渾,像渾天鳴鼓似的,給人一種好舒服的安全感。」 牟為盼細喃著。 「你的尾椎好些了沒?還痛不痛?」他體貼地問。 她聞聲搖頭,閉上了眼,繼續說:「記得小時候你留帶我到大後院玩耍,比賽撿白果嗎?那時候我也是這麼躺在你身上,後面的松樹及銀杏樹的枝椏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但是遠處的大樹梢上卻棲著一隻文風不動的野雉。你反駁我說那不是雉,雉的羽琿與翎尾沒有那麼金亮、光彩耀目。為此我們還鬥嘴幾回,我咬定那是雉,你卻說不是,是朱雀。結果其他人寧願聽你的,還殺豬宰羊、祭天獻韭。」 「你賭氣躲了好幾天都不理我,一直到祭典完畢後才跟我說話。」鄒懷魯說著就掉進了朦朧的記憶漩渦裡,下意識地感懷道:「天!我好懷念那段美妙的時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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