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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別急嘛!」他以食指拈右髭,眼底同時閃過一抹惡作劇的笑意,思考三秒後,輕聲詢問:「我聽說你那個航天員兒子已過世了,真是可惜。」

  「沒錯。我不像你這麼好福氣,有那麼多子孫繞著你。唉!我那個寶貝兒子出國念個洋書就不知道回國了,最教人難過的是,死了還不能返國安葬,屍體硬是被星際總部的人扣了下來;簡直就賣給了人家做奴才。想想,九年也過了,不提也罷。」

  他看著她自我安慰的笑容,心中想著,如果當年她沒離開他的話,也許……也許他們會有一個結晶也不一定,或者兩個,甚至三個!也或許……沒半個?不行,不行,屠世民,你老了,別再追著往事打轉兒。

  他清了清喉嚨,將心思轉至接下來的話題上。「你有兩個孫女?」

  她開朗地笑了起來。「我們互不來往,沒想到你消息還挺靈通的。我是有兩個寶貝孫女,小的跟她媽媽住在美國,書讀得不錯,但不識半個中國字;若真成了外黃內白的香蕉就不好了,還真令我擔心;至於大的,從小就跟著我,個性是倔得不象話,我拿她沒辦法哪。」

  「幾歲了?叫什麼名字?」他心不在焉地問,腦幾開始打著如意算盤。

  「小的叫笑樸,今年還不到九歲,大的叫小含,今年剛好十七。」

  「這名字真不錯,你取的?」

  「不然還有誰?不過老大本來是該叫笑含的,但在報戶口時,辦事員一個不留神聽錯了音,硬是填成了小含。」

  「小含。嶽小含。」屠世民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試著回憶她的模樣,可是腦海裡所浮現的影像卻是嶽昭儀的少女扮樣。

  他趕忙甩開了影像,轉頭對著嶽昭儀說:「好吧,我答應幫你。」

  他這麼快地轉變思路,讓嶽昭儀著實嚇一跳,來不及道聲感激之詞,又被他緊接著丟出的炸彈震得魂飛魄散。

  「只要你肯讓小含做我的媳婦。」

  她聞言臉色頓時刷白,囁嚅道:「你……這玩笑開大了。」

  「一點也不!我要小含做我的媳婦,除非你同意,我才幫你解圍,要不然你我非親非故,幫了你,等於替自己樹立一個敵人。」

  他說得煞有其事,但嶽昭儀就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這個無賴尚未迸出這麼可恥的話前,她原是抱著一份愧意的,如今聽這老不修也想沾惹自己的孫女,先前所發生的事一件件都變了質。她絞著手上的絲絹,恨不得手上掐的是他的頸幾,最好能掐得他一命歸西。驀然起身後,她輕蔑的瞥他一眼。

  「你聽清楚,死糟老頭子,我岳昭儀就算再怎麼落魄,也絕不會出賣自己的孫女。

  你不想想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要做這種欺淩幼童的缺德事!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老不修!」

  「你……」

  被狠罵一頓的屠世民攢起困惑不已的眉,暗忖,天下哪有這麼無情的人!他本已看破兩人之間的關係,心想既然與她有緣沒分,不能湊成結髮夫妻也就認了,卻沒料到要與她結成親家也這麼困難,被罵得拘血淋頭就算了,還被斥「老不修」!老實說,這比「色狼」一詞更不客氣,憤怒填膺的他不被她氣得翹辮幾都難。

  不過靜下來重想那些不遜之言時,他發現有幾句沖著他來的罵論讓他很不服氣。回頭接觸到她防備的眼神,想了一下後,才赫然恍然大悟。原來她從頭至尾都會錯了意!

  這困惑一解後,他往佇立一隅、緊繃著神經的女人一望,不由自主地爆笑出聲,甚至笑到把老淚都逼出了眼角。

  「我說昭儀啊,你完全弄擰本人的意思了。我說要小含做我的媳婦,是替我兒子說的媒,可不是發蒼齒搖的我。」他等著看她的糗態。

  但她鐵青的臉色絲毫沒有轉好,反而微眯一眼,不信地側瞄他,「不是替你自己?是替你兒子找的?」

  見他十拿九穩地點頭,她胸口更是悶。

  「那還不是換湯不換藥!你那對雙胞胎若沒死,今年也六十好幾了;接下來的老三、老四、老五,不是衣架飯囊的老油條光棍,就是使君有婦的貨色。」她眼尖地看到他想張口抗議,不給他任何機會就沖上前,指著他的鼻幾劈頭罵道:「就連你那一票等著坐吃山空、不成材的孫侄輩,起碼也有三、四十歲了,而你要我把小含典當給你那批不入流的膏粱幾弟?」

  屠世民頓覺顏面無光,不置可否地反問:「站著講這麼久,你說累了沒?可不可以換我說句人話?」

  「省省口水,我不會讓我孫女嫁給你兒子的。」

  「那是因為你對我們屠家的成員還不瞭解。你前面所說關於我那幾個兒子、孫子的話,的確讓我沒法反駁。」他說到此,臉上的難堪被驕傲取代,胸有成竹地說:「但我現在要提起的屠家人,絕對比你印象中要好上十倍、百倍,而他將是我死後的接班人。」

  嶽昭儀火氣仍不消。「哼!真有這麼個人存在的話,算你屠世民晚年走狗運。」

  「你沒說錯。」他澀澀地附和了一句,然後低啞著嗓音問:「昭儀,我們好好談可以嗎?別再針鋒相對、互揭瘡疤。就這麼一次,先聽我談談他,好嗎?」

  嶽昭儀考慮了三秒,不發一語地慢慢踱回沙發處,往舒適的皮椅坐了下去。

  他見狀,心滿意足地點頭,深吸口氣後才開始說:「他叫昶毅,今年二十八,所以你不難猜出我是幾歲時生他的。」

  「五十二?」她猜了個數,眉頭蹙了起來,心裡有點兒吃味,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想知道。

  他頷首表示她沒說錯,接著開始訴說兒子的種種。

  而她只能呆坐一隅,聽著他低沉地妮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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