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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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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這一步,竇宛臉一沉,盤起腿來回憶著郁雲壽和沈娘的言談。它們句句印證著一件事——河東王府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還不止一個,如果她把消息抖出去的話,他不會放過她的。 第六章 花園間不時傳來夜啼的鴟鶚聲,讓蜷縮在廂房門邊的竇宛整夜提心吊膽、不得安眠。 現在,對竇宛來說,皇上密使這個身份能不能保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真給郁雲壽揪出她女扮男裝的身份後,他會不會反過頭來咬她一口,將她一軍? 如果她聰明的話應該就此打退堂鼓,逃回平城才是,反正河東王和皇上早已貌合神離、彼此猜疑,如果她不再找郁雲壽的麻煩,也許他會放她一馬也說不一定。 話又說回來,倘若郁雲壽是那種混吃等死的窩囊廢,也許根本沒她所想的那麼聰明,能夠在三個月內看破她的身份,她這樣毛毛躁躁的退縮,反而要壞事的;不過她這麼一相情願,又似乎是在作春秋大夢了。 事實擺在眼前,郁雲壽一定不像他外表呈現得那麼頭腦簡單,她姊夫拓跋仡邪不是敬告過她,他不是池中之物了嗎? 想到這裡,竇宛開始後悔走這麼一遭了,如果當初她不在拓跋仡邪面前強出頭的話,今夜躺在這裡輾轉反側的人會是那頭綠烏龜,如今呢,她只能哀長喚短地做只甕中之鼈了。 竇宛就這麼地被自己的思緒纏住,一直到東方漸白時,才昏沉沉地睡去,口邊還囈語不斷,「揪他的鱉尾巴!揪他的……鱉……尾……巴……」 片刻後,有人跑進她的夢裡,跟她對起話了,「你要揪誰的鱉尾巴?」 竇宛嚷著,「郁雲壽!郁雲壽的鱉尾巴!」 「為什麼?」 竇宛聽到有人輕問,微微睜開了一條眼縫,睨見了原來是夢裡的那只欠殺的鱉在問她話,但雙目乏力地她好困好困,細微的聲音把她那對不甘心受擾的耳朵吵得心煩氣躁。 她將那只鱉關在自己的眼窗外,轉身一趴,抱起自己的衣物,不睬夢中的問題,一徑地嘀咕著,「死鱉、臭鱉、王八鱉,要……你……吃……癟……」 隔天,竇宛是被一陣香噴噴的味道薰醒的。 她微眨著沉重的眼皮,適應強光後,看到夜間擋在她與郁雲壽之間的屏風早被人挪開,王爺的睡帳也被撤去,四面窗櫺一扇扇地被打了開來,而她,這個貼身侍衛竟然還大大方方地賴在席上! 這項認知讓竇宛忙不迭地將衣物抱在懷裡,彈身而起,下意識地轉頭往廂房中間一望。 只見郁雲壽安閒地坐在自己的席上,左手放在腰間,右手捧著碗,一口接一口地品嘗著湯物,然後慢慢地贊了一句,「好吃,這參湯真是好吃!無怪子然半夜嚷著要本王吃這斯。」 竇宛納悶地看了郁雲壽一眼,摸不著頭緒的問:「我嚷著要你吃什麼?」 郁雲壽稍停下喝湯的動作,似笑非笑的眼眸若隱若現地浮在湯碗邊上,簡而有力地迸出兩個字。 「吃鱉(癟)!」 他的回答如爆竹似地在竇宛耳朵間響了起來,教她啼笑皆非地呆在原地半晌,久久不能言語。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蛋已無可救藥地燙紅了起來,若非郁雲壽主動開了尊口,要她也坐下來輕嘗鱉湯的話,她可能腳底一抹油就會不顧被數地往外奔逃出去了。 竇宛忍下心上那股衝動,一臉興味盎然的制壽拱起了手,啞聲道:「在下謝王爺賜食鱉物。」 郁雲壽一臉欣然地比了一下左側的空位,慢條斯理地說:「子然太客氣了,若不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本王又怎麼能吃到這一道珍饈呢?」 表面上的竇宛是一臉不尷不尬,心裡實是把郁雲壽恨得牙癢癢的了。 既然郁雲壽不肯乾脆地點破她的身份,表示他也變態得喜歡玩爾虞我詐的那套把戲;他河東王想私下較勁、見她出醜,當然竇宛也能按兵不動地陪著他玩,屆時若玩不下去、翻臉成仇的話,竇宛再找別的辦法牽制他。如此打定主意後,竇宛故作優閑地端起幾上的碗,微朝郁雲壽致了敬。 滿臉其樂無窮的郁雲壽也擺了一個請用的大方姿勢,目不交睫地盯著竇宛吃鱉的模樣,那模樣是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承認鱉好吃。 這時郁雲壽得承認,竇宛每回「吃到癟子」的模樣是真的很可愛,因為她的兩頰會嫣紅得跟兩粒熟桃一樣,雙眸也會睜得跟龍眼子一般亮,而她那刻意抿成直線的冷唇更是不自覺地嘟成一個櫻桃小口;一個女人最美的三種嬌憨之態,都是她吃癟時一一流露出來,也怪不得他三番兩次要捉弄她了。 有點於心不忍的郁雲壽仰天,撫著自己的「良知」問:「瞧她坐立難安、睡不成眠的可憐模樣,我該找個時機跟竇宛點破嗎?」 豈料,他的「良知」剛好不在家,開門應他話的是「常識」。 「哎,傻子!點破後,就欣賞不到這幅美景了,你能多逗她幾日,就多逗她幾日吧!誰教她是拓跋浚派來的人。」 得到這個滿意又善解人意的答案後,郁雲壽開心地咧了嘴,對偷睨著自己的竇宛綻了一個白晶晶的笑容。 竇宛的魂像是給他溫煦的笑勾住了,忘了自己在喝湯便大喘一記,喉嚨裡的鱉湯就竄上了眼鼻之間,教她忍不住擠出了兩滴淚。 這時郁雲壽又發現自己少算了女人的美態,他應該再多加一種的,那就是—— 堆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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