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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竇宛目前還搞不清楚郁雲壽到底偷聽了多少對話,只得虛應的回道:「清白姑娘家的閨名是萬萬透露不得的,還請王爺饒了在下,別再追問了。」

  郁雲壽像是蝶兒見了蜜似地,硬要纏上竇宛,不一會兒又將高大的身軀湊近她,小聲地說:「要本王別追問是可以,但是你得讓本王見識見識你寫的情書。」

  「情書?」竇宛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喔,情書,那情書嘛……在下還沒開始寫呢?」

  「還沒開始寫!」郁雲壽的雙眼登時一亮,「那太好了!趁著這個機會,你順便教教本王怎麼寫情書吧!本王這輩子還沒用信追過半個女人呢!」說著一手搭上了竇宛的肩頭,半強迫似他擁著她進屋。

  一個時辰後,竇宛在身不由己的情況下絞盡腦汁後,才從詩經裡抄出了一段像樣的情詩。

  她一邊寫,郁雲壽便一邊念: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漫草,零露滾滾,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嗯……好!子然想得好,想得好。這樣吧!我看子然也甭交給紫雲了,就由本王幫你吩咐下去,如此做,沈娘也無法拆到你的信了!你說這樣辦成不成啊?」

  竇宛抬頭瞄到郁雲壽一臉藏不住的戲後,不得不洩氣地跟他虛與委蛇一番,「當然成,在下多謝王爺體諒!」

  郁雲壽落井下石地又補上了一句,「我想收到此詩的人一定會被你的真情大大感動的。」

  為了不讓眼前的人看出自己的沮喪,竇宛勉強地對郁雲壽傻笑了一下,回道:

  「在下也是這麼認為。」

  「不過嘛,這幾句又似乎太露骨了,不夠含蓄,我看這樣吧……」郁雲壽從竇宛手中接過了毛筆,硬擠在她身邊,抽過了白絹後,畫蛇添足地在詩旁加了好幾十個圈圈,然後一本正經地口頭對她說:「本王幫你畫了一串心,如果收到信的人跟你心連心的話,一定懂得你的意思的!」說完,起勁地伏在小書桌上,把空白的地方一路圈到底。

  竇宛在心裡歎著,「才怪哩!被你這麼一攪和,皇上絕對會被我這封沒頭沒尾又莫名其妙的『報告書』氣得天昏地暗。」

  現在,竇宛可看清事實了,她不僅被狡猾的郁雲壽擺了一道,還被他牽著鼻子玩弄了一下午,事到如今,若不讓事情明朗化,往後她一定得處於挨打的局面。

  於是,竇宛清了一下喉嚨,「王爺,在下……」

  「有什麼事,說吧。」郁雲壽輕應了一聲,從信絹上抬起頭,睜大了眼,一臉無辜地等她繼續說下去。

  但竇宛的喉嚨像是被湯圓梗住似的,一下子發不出音來。

  她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如果跟郁雲壽承認自己是皇上的密使後,就一定得離開河東王府,不僅要辜負皇上的盛意,今後也見不到郁雲壽了!

  想到這裡,她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裡,久久才迸出了一句話,「沒什麼。」

  郁雲壽側頭狐疑地看了竇宛一眼,然後才慢轉過身子與她正面相對,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她臉上打著轉,轉得竇宛一顆心都快失去方向了。

  突然,他往竇宛的席位挪近了兩步,一手罩住她的天靈蓋,另一手提起毛筆往她的眉心直逼而來。

  竇宛被他固定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任他畫著自己的眉,屏氣凝神地感受一身蘭芷的他在身旁移動。

  待他收起毛筆後,他才得意地對一臉疑惑的竇宛解釋道:「子然的劍眉已歪了將近三天了,本王這一畫,可終於讓它們對稱齊平了。不過,本王得承認,我畫眉的技巧沒你行,劍眉畫不來,你就將就那兩道粗裡粗氣的臥垂在你的柳眉上爬吧。」

  說完,又對竇宛露出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但竇宛這回無心欣賞他的笑,她忍不住驚慌失措,拔腿而起,匆匆對郁雲壽說了聲,「在下失陪!」扭身便往書房門外直沖而去。

  竇宛的後腳跟才剛落在廊間,郁雲壽那咯咯不止的低沉笑聲便如影隨形地追上了她。

  他知道了?不可能!別慌,竇宛,也許純屬巧合,可別自己先露出馬腳來了!

  竇宛這麼安慰自己後,抬手掩住眉上半幹的墨汁,一路直往井口奔去,汲了一桶水後,徹徹底底地把臉洗個乾淨,然後躲在樹林間,將腰間的炭石和小銅鏡掏了出來,一筆一筆地將自己的柳眉描粗。

  竇宛回到郁雲壽的書房後,已不見他的蹤影,幾上那張塗滿了圈圈的信絹也跟著不翼而飛,於是她踱出廊外進入後庭園間去找人,因為她已編了一個藉口,好跟郁雲壽解釋眉毛的事。

  她會一本正經地跟他這麼解釋,曾有算命先生跟她說過,男人的眉毛要粗,才能大富大貴,因為,如是如是,所以,如是如是……問題是,郁雲壽會相信她嗎?

  好像不會。

  想到這裡,竇宛牙一打顫起來,掉頭就想走,但好強的她又不甘心就此退縮,她正在找與不找之間徘徊時,樹叢後方傳來一陣唏嗦的交談聲,音量由小漸大地朝自己逼近。

  一個積極的女性嗓音先傳入竇宛的耳裡,「讓他走。」

  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回道:「為什麼?他又壞不了事。」

  「若給他發現你的秘密,恐要引起紛端。」

  「沈娘,發現就發現,我行得正,坐得穩,不怕人說。」

  竇宛一確定來人是郁雲壽和沈娘後,當下要躲起來偷聽,但她不確定他們的方位,一時不知該躲在何方,正巧她身後有一株三丈高的棗樹,她念一轉飛快地旋身抱住樹幹,抬腳抵著樹皮,在他們未踏入這片小花園前,及時縮進了樹上。

  竇宛緩了緩氣,蹲坐在樹枝間,撥開一枝垂滿棗子的樹幹,居高臨下地俯瞰地面。

  她看見郁雲壽整個人倚在這株棗樹下。聽著沈娘說教:「那這封信怎麼說?你明知道他是打算向皇上揭你的底的,你還這麼大方幫他轉信,甚至連讓我關心關心都不准!」

  「沈娘,無傷大雅的,我只是藉竇宛的筆墨跟大傢伙打聲招呼,氣氣他罷了。」

  「你現在還有膽開他玩笑!可別忘了,害你家破人亡的是他!一旦惹他惱怒,他要殺要砍是一句話便行,屆時你拿什麼來保命?」

  「我沒忘,沈娘,我一刻都不敢忘。總之,你差人把信寄出去就對了。」

  「我不贊成你這孩子氣的舉動。」

  「沈娘,不會有事的啦!你不是還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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