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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竇宛忍著脾氣不發作,「好,王爺您不會自己穿衣,那麼平常是誰服侍王爺您更衣、沐浴?」

  「蝶兒和招招。她們很能幹的,總是記得住穿衣的流程。」

  什麼撈什子藉口?根本就是你吃飽太閑忘了用大腦!竇宛心裡叨念著,走出帳外,對守門的姑娘道:「誰是蝶兒跟招招?」

  正中兩名女孩馬上彎下膝行了個禮。

  竇宛不耐煩地擺擺手,「免禮,免禮,我禮數沒你家王爺那麼多,現在你們趕快進來服侍王爺穿衣。來,把梳子、暗夾及發簪遞給我。」

  竇宛一把抽過梳子和暗夾,快步走到郁雲壽背後,左手握住他的長髮,右手操著梳子,快速地為他盤起頭髮來。

  這段時間,郁雲壽乖乖地盤腿坐在位子上,沒有追著竇宛問她是誰,等到竇宛牽起他的手,不顧一切地在王府裡奔跑時,他才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話,嚇到了竇宛。

  「竇宛,你也別心焦!有本王在,沈娘不敢對你太嚴苛的。」

  竇宛聞言忙煞住了步伐,扭頭問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郁雲壽也穩住腳步,輕鬆自在地說:「當然是你告訴我的嘍!桃花溝邊,記不記得!」

  「那麼王爺您早在遇見我時,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沒那麼早,當我看見你那匹好馬和它背上的海東青時,曾懷疑一下,不過整件事水落石出還是在你報上大名之後,我才敢確定。老實說,本王初接到皇上的禦旨時,很不高興,後來想若有你在,那麼我才能跑得遠一點,要不然,沈娘不放心我一個人跑出去溜馬,又要我拖著一群妾才准我出去。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最無趣的事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由女人陪著溜馬。女人,只有在床上才可愛,下床跳上馬後,笨拙得有夠難看。」

  竇宛臉一沉,不理話匣子一開的郁雲壽,拉著他繼續朝明堂快步走去。

  竇宛解破了沈夫人所出的難題,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了她指定的任務後,自然是贏得了她的首肯。但沈夫人的首肯只是情勢所導,並不代表她已完全信任竇宛及皇上。

  不過只要能夠留在王爺府,執行皇上所交代的任務,守在郁雲壽身邊,就足以令竇宛心滿意足了,至於沈夫人喜不喜歡她,有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倒成了次要的問題。

  竇宛入河東王府不到三日後表面上對任何事情都漫不經心的郁雲壽,似乎一下子就習慣了她的陪伴。

  他不曾主動打探竇宛來此地的原因,反而三不五時笑著跟竇宛表示,他是打心坎裡歡迎她的來到,原因嘛,不外有三:

  第一,郁雲壽打十三歲起就在女人堆裡廝混,府裡的奴婢及姐妹們沒有一個人不順著他的意,他悶都要悶昏了,現在,來了一個愛嘀咕的跟班及敢頂嘴的保鑣簡直是意外之喜,若能再強迫她換貼做兄弟的話,豈不更好?

  第二,郁雲壽本來就活潑好動,竇宛沒來府邸前,乳娘會限制他的行動,白天他沒處跑,只能待在房裡跟婢女們玩起家家酒,這家家酒一玩,十個月後他又有兒子、女兒可抱了!

  起初竇宛不大懂他的意思,後來用十隻手指幫他數起娃娃,發現不夠用,還得多挪一根腳趾頭來充數!

  十一個娃娃!最大十一歲,最小兩歲不到!看來皇上還真是高估了這個成天混在女人堆裡的河東王。竇宛暗地希望自己和皇上別白忙一場,但有時一看到河東王對其他女人細聲說話,她妒火一起,又恨不能馬上把罪名栽在郁雲壽頭上!

  第三,最重要,同時也是最悲哀的。郁雲壽認定竇宛跟他是「同性」,所以他在竇宛面前說話可以不用修飾言辭,凡是良家婦女聽不得、但他又愛說的低級笑話就全數往她頭上澆,偏偏竇宛又死要板出一臉森嚴、無動於衷的馬耳東風樣,這讓喜歡惡作劇的郁雲壽更變本加厲了。

  總歸一句,在皇宮裡的竇宛比在河東王府裡的竇宛多了十倍不止的尊嚴。

  譬如目前正是午膳時間,府裡地位較高的人大部窩在自己的廂房,等著僕人送餐進去給他們用,但是竇宛卻不知道要到哪兒用膳,身為郁雲壽不請自來的貼身侍衛,她沒有獨立的臥鋪,除了晚上熄燈後才能進王爺的廂房打地鋪外,若無郁雲壽的應允或召見,沒人能隨意進出他的廂房,當然更不能端著一隻碗蹲在他的門前用餐。

  莫可奈何之下,竇宛只好跟著長工和門衛到男用食堂去用膳,她不介意啃大麥餅嚼鹹菜,但築在食堂後面的豬圈和牛欄常常令她食不知味,若遇到起風時,簡直得憋著氣才能進食,因此竇宛常常捧著食物挨在樹根下用餐。

  現在,她咽下了最後一口餅,將頭頂上的帽子挪下了一寸以便遮陽,背倚著樹幹休息著,不知覺地便睡著了。

  「啊!別人躲在房裡用餐,子然躲在樹下納涼,好一個風雅興致。」

  睡得正熟的竇宛被人聲吵醒,神智混沌地揚起首來,昱昱高掛的晴陽刺烈得令她睜不開眼,直到她的眸子漸漸適應了強光,認出來人後,她才從容地扶正帽子,起身拱手致敬,「王爺有何吩咐?」

  郁雲壽見竇宛正經八百地跟自己打躬作揖,有點煩了,他收回了踢著石子的腳站穩後,才仰頭指著天說道:「吩咐目前是沒有,只是天氣這麼迷人,不出府嘗鮮玩玩未免可惜了老天的好意。走,咱們出去逛逛。」說著,伸手一抓扣住了竇宛的手,轉身強拉著她往馬廄走去。

  「王爺想去哪兒,在下自當奉陪,只是……是不是該通知沈夫人一聲?」

  「不需要,只是去抓魚罷了;我昨夜想到了一個新招術,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還有,你那只海東青順便借我用用。」郁雲壽說著露了手中的榮麻捆繩給竇宛瞧。

  「王爺要它作什麼用?」

  郁雲壽轉頭莞爾一笑,一副神秘狀,「屆時你就會知道。」

  他們騎了一個時辰的馬來到黃河口岸,郁雲壽要竇宛跟捕魚的漁夫交涉,問他有沒有新鮮肥美的河豚肉可買,這時她才弄清郁雲壽的用意,他打算先喂海東青河豚,然後再要它去抓!

  就竇宛的知識所及,河豚是屬近海的魚,但在四、五月時會湧進黃河,逆流產子,聽人說過,這時期的母河豚特別肥碩,其細緻的肉質與鮮美的味道無擬可比,但是,毒性也最強,若讓人誤食到的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喪命。而她又還未正式訓練海東青,若它禁不住誘惑一口吞下魚的話,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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