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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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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少女往石板大馬路一站,領在小喜崽的前頭,逆著人潮往南而去。 小喜崽猶豫地往車水馬龍的北道瞧了去,看著那些烏鴉鴉的腦袋一個個地往反方向鑽,想湊熱鬧的心就沸騰了起來。 她小跑步追上她家主子,「小姐!等一等!等會兒再走嘛!今天京北似乎比前些天熱鬧一些,好像有什麼大慶典要舉行似的,我看到一大堆人形色匆匆地疾走著,而且都往皇宮禦道那個方向去了,也許又是另一場祈雨式,咱們也去瞧瞧嘛,人多心念也強。」 少女的手臂快被小丫環搖斷了,她歎了口氣「我看不是,也許是市集結束後的人潮。」她才說完話,手上的藍子就被擦肩而過的路人擠離了手,柳筐在石板地滾了三圈後,又被人當皮球似地踢開了九尺遠,其中的草藥便成一路地散在大道中央。 小喜崽一興奮起來,根本沒察覺到主人的臉色,一個勁地否認;「才不是哩! 今兒個又不是望、朔,哪來的市集好趕?」 少女咬著下唇,趕忙丟了一句話,「那也不可能是祭典,聽大姊夫說,聖上上個月出巡山北,一干文武大臣也護駕去了,還要三五天才會回來。」而後者是她所以會答應大姊來京城小住的重要原困之一——她需要時間讓自己再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走。 她很快地斂起不悅,撇下小喜崽,獨自沖進人群,忍著被人推擠的不便,彎身一點一滴地拾起那些藥草。 不到眨把眼的時間,人潮便漸漸散了去,這讓她慢下腳步,挺直腰杆,四下尋找她的籃子。 原來,在一陣慌亂之際,她的籃子又被人踹回藥鋪前的道路上,她大喜過望地踅回去拾起柳筐,揮動袖子抖掉塵灰,將藥草放妥。 由於少女過分專注于撿東西,以致沒留意到她後方的道路遠端,早已揚起一朵朵濃密的塵埃,那雲狀的飛塵,伴著一陣陣雜遝的鐵蹄,如轟天之雷,速往她這個方向奔擊而來。 等到她回身,忽地圓眼一瞠,才霍然發現已是黑影壓頂,耳裡淨是一聲銳似一聲天笑的馬嘶,而最駭人的是,距她不到一尺處,矗立了一個肌肉糾結的龐然大物! 它正高舉著發達的前蹄一躍而起,拼命甩動馬鬃在空中噴氣踢踏,眼看就要從上而下地將她踩得粉身碎骨…… 逃躲已是不可能,她只能跌坐在自己的腳跟上,雙手遮眼,任由這頭畜生踐踏! 她等著那一刹那,但是三秒過後,她仍是沒有痛的感覺,耳朵反要被鼎沸的人聲震聾了。 「唉啊!」 「好可怕!」 「救人啊!」 「小姐!」 數種聲音和尖叫聲此起彼落,中間還夾雜著一個稚嫩的聲音,用不著辯識,她也知道是小喜崽的。 而另一種粗魯、憤怒的咆哮聲則像一條無形長鞭,在她周身猛揮猛轉。 「混賬!,搞什麼名堂?來人啊!扶這蠢丫頭一把!」接著就是一陣踢踏的鐵蹄敲在石板上的噪音,由左耳饒過她的後頸,又從後頸鑽進她的右耳,步步刺耳地仍在威脅她的生命。 她不願動,也不敢動,她下意識唯一能做的就是闔緊雙目,任由這個嚇破了膽的生物或它的主人快快結束她的命! 一位全副武裝的騎士領命後,以迅雷之速下了馬,三步奔到她跟前,扶起腿軟的她,還不忘拾起她的藍子,話帶怪腔地譴責: 「姑娘!你到底在搞什麼玩意兒?沒事沖上路中央幹什麼?想早死早超生是吧? 好險我們將軍及時煞住馬,要不然,你這小謬是……」話說到這兒,他終於睨到肇事者的面容,嘴登時一張,便突然住嘴。 他抓住她的肩頭用力抖動,喚她一聲:「竇惠姑娘!你張開照子看看,我是『拖把質』啊!」 十一來個一字排開的騎士聽到同伴的話後,全部有志一同地倒抽了口氣,銳利的目光也競相往同個方向瞄去,觀察他們的將領——拓跋仡邪的表情。 不過大夥失望了,本來受到驚嚇的駿馬已回復到以往訓練有素的沉謐,除了轡頭上的兩耳微微豎起稍動一下外,連鼻孔的氣都是緩緩地噴出,完全不受剛才驚跳的影響。 拓跋仡邪身著威武戰袍,而眼湛然如神地高坐在馬的背脊上,一柄四尺長的巨劍從他的左腰際斜掛而下,彰顯著他威赫頂頂的名聲,他輕控著韁繩的大手微置於馬脖子上,另一手則橫放在系了皮革的大腿,鐵黑著臉,半天不吭一氣。 一臉蒼白的竇惠微引頸,由下往上仰探,只見諱莫如深的他像尊石像般地連在馬背上,抗邁的英姿沒有透露半點不悅或驚訝,有的只是嫌棄的憎惡與輕蔑,他冷酷的面容讓竇惠的心直墜進了穀底。 拓跋仡邪冷眼打量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不為她驚慌失措的表情而色緩,相對地,他挾著銳得足以奪人魂魄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掃瞪她。 五年了!她長大了,是個姿容清豔、體態婀娜的少婦,而非那個睜著圓眼的十三歲小雌鹿!哼,這個勢利、假慈悲的小妖婦,休想他會饒她。 於是,一抹邪門的微笑浮現在他佈滿青髭的雙頰上,形成兩個深渦。 「哈!瞧我真是粗魯,有眼不識『女華佗』,差點把竇姑娘撞得七暈八素的,不過,還得請姑娘多擔待,咱家是一介武夫,戎馬倥傯、南征北討慣了,胯下的動物一旦騎起勁來,十之八九是煞不住腳的。」 他意有所指地講完最後一句話時,本來個個驚白了臉的路人,現在倒色迷迷地捂起嘴,吃吃笑了,有的甚至你推我、我推你地暗送一個暖味不明的眼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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