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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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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允中幾步追上鄒嫻,懊惱地將她轉了回來,臉帶歉意的說:「你誤會我了。我只是覺得你的反應很新鮮、很有趣罷了。」 她的臉色不見轉好,反而更難看。「新鮮!有趣!你為什麼不去動物園耍猴?那樣鐵定比『玩』我有趣十來倍。」 豈料,牟允中泰若自然地回了她一句「何必去人擠人?那裡的猴子又沒比你可愛!」 他竟拿她和猴子相比! 鄒嫻簡直被他氣昏了,兩眼死盯著他瞧,氣惱的淚水不自禁地滑了出來,彷佛不甘心認輸似地,她很快地伸指拭去淚水。 牟允巾見她哭了出來,臉上淨是疼惜。他雙手輕搭在她細弱的肩頭上,語帶保證的說:「喔,鄒嫻,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讓你哭了,你這樣不叫可愛,還有什麼是可愛呢?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歡這樣可愛的你,絕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還說沒有!你喜歡捉弄人,受看我丟臉、出醜,從小到現在都沒變過。」鄒嫻兩手搓揉著眼,不輕饒他。 聽到她的指控,牟允中不慌不忙地為自己辯解。「我哪有你說的那麼變態!你對事情的反應那麼鈍,倘若我不這樣逗你,可能一輩子過了,你也不知道有個傻子在喜歡你。」 鄒嫻以眼角輕睇他一眼,然後想著他的話。 牟允中見她靜了下來,鼓足勇氣牽起她的手,無視她一臉忙然,領著她慢慢沿著淺灘漫步而去。 時屆夕陽西下時分,他們並坐在堤防邊,靜待紅火球滾下海平面,這時鄒嫻多麼盼望牟允中能再挽著她的手,而不是禮貌性地扶持而已;她多希望他那動人的唇能靠在她的耳邊輕聲低喃,而不是隔著遠遠地談天說地而已。 在鄒嫻心底,她明白牟允中是喜歡她的,就像她對他的感覺一般,只是……這種好感又能維持多久? 唉!如果她能就此留住他一輩子的話該多好,但范薑雲的話像一片烏雲,浮在她心上,令她無法開朗起來。 牟允中在七點時,準時送她到家門口,他抬指輕點了她被烈陽曬得泛紅的鼻頭,叮嚀著,「別用力搓,等脫了皮就不會癢了。」然後輕鬆地倒轉機車龍頭,往隔壁家門騎了過去。 這麼一個親密、貼心的動作,對他們的關係來說,應該算得上是種「默許」吧:默許他們的關係已從友誼邁向了愛情! 只是這種不踏實的默許感覺隨著時間的消逝愈來愈薄弱,弱到鄒嫻已喪失了安全感。 因為打從東北角遊返的那天後,牟允中就再也沒有主動打過電話給她。 鄒嫻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瞭解牟允中為何不再掛電話給她。終於,百思不懈了五天,她按捺不住性子,主動掛電話找他問個清楚。 八點時,她撥了第一通電話,是他母親接的。 「鄒嫻啊,允中還沒到家呢!他一回來我就叫他掛電話給你啊!」 九點時,她撥了第二通,是他那個酷弟弟接的。 「什麼?要找我哥?他在洗澡喔,你過十分鐘再撥過來好了。」 十點時,她撥了第三通,這回換他爸爸來應了。 「啊!找牟允中啊,他剛出去了……去哪裡啊?等等,我問他媽媽一下……喔,跟同學登山去了,下禮拜一才回來。要不要留個話呢?」 鄒嫻知道牟伯沒認出她,趕忙說不用,便收了線。 她壓不住心底的失落,不瞭解為什麼自己老是為他牽腸掛肚,而他卻能那麼逍遙地照常過日子。以往暗戀著他時,還能偷偷嘗著憧憬的甜美,現在,那種憧憬卻轉變成了苦澀。 鄒嫻在失望與氣憤之餘,一個想不開,便衝動地剪斷了電話線,並忍痛警告白己,「鄒嫻,戀愛真的不適合你,只會把你逼瘋罷了。」然後一古腦兒地鑽進了被窩裡,痛快地哭個過癮。 隔天早餐時,她鐵著一張陰寒的臉告訴家人,為了努力用功、衝刺,從今天起她不接任何電話,就連熟人也不例外。還有,因為通學時間太長,浪費她讀書的時間,她決定搬到外公、外婆家小住幾個月。 在鄒雋易不反對的情況下,鄒嫻在一個星期之內搬出了這間住了十八年的大洋房,把那段沒有開始的可笑「默許」給打破了。 那年五月快過完時,范姜雲曾來教室找她,一頭時髦的短髮和成熟的裝束幾乎像個大學生了。 「我明天就飛美國,」她說,順便遞上一束花給鄒嫻,「希望你跟牟允中能甜甜蜜蜜……」 鄒嫻收下了花,鎮定地告訴她,「你真的會錯意了,我和他之間只是普通朋友,沒你想得那麼親密。對不起,我得進去準備模擬考了,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七月初,鄒嫻成功地把心情調轉回來,並將那份青澀的感情拋諸腦後。因為已開始放暑假,她沒有藉口逗留在外婆家,只好又遷回家裡住了。 大學聯考的最後一天,牟允中出現在她家的客廳裡。他笑意滿堆的臉在她下樓不到五分鐘之內,就被她冷漠的態度給沖淡了。 鄒嫻站在樓梯口處,一手扶著木欄,冷覷眼前的男孩。「你找我有重要的事嗎?」 「沒有……」他綻了一個開朗的笑,從皮沙發上起身,有些難為情地撾著後腦勺。 「喔,沒重要的事是最好,因為我正好有重要的事,得出去一趟。」 「我載你去好了。」他殷勤地提議道。 鄒嫻斷然拒絕他的好意,不客氣地說:「沒人會感激你多此一舉。我已事先跟爸的司機約好了,再見。」接著冷淡地從木然而立的牟允中眼前橫穿而過,直接推門出去。 從他狠狠地碰了根硬釘的那日起算,一直到她正式和牟允中相親、訂婚的這十年裡,除了特殊場合外,兩人是竭盡所能地回避彼此,即使歹命撞到時,也是點頭虛應而已。 驕傲蒙蔽了她的眼,讓她跌進范薑雲所設的陷阱裡:而死不認錯的倔性子,讓她遲至今日仍不願去問牟允中,當年她在他家的客廳裡,究竟漏聽了什麼樣的對話。 現在鄒嫻明白,若不解開那一段時間裡所發生的事的話,她心裡的疙瘩是永遠消弭不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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