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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鄒嫻啞然無話,逕自低語,「我不認為牟允中對我有好感。」

  牟定中眉一皺,丟給她一個「少來了」的表情,絲毫不忌諱地說:「他對你究竟有沒有好感,你該是冷暖自知。不過坦白告訴你一件事,范薑雲的事若沒擺平的話,他永遠不會對你有任何承諾的。這就是我哥,死守原則,不懂變通,爛好人一個。」

  鄒嫻捧著託福英文單字本,躺在床上死K字彙,嘴裡反覆念著:「……rapeseed,seedrape;rapeseed是油麻菜籽,seedrape是油麻菜;cane※suguar,suguar※cane;cane※suguar是蔗糖,suguar※cane是甘蔗……喔!該死,你幹嘛這樣作弄自己的腦袋!」

  鄒嫻苦著臉,氣餒地將手一松,任單字本從床邊滑到地板上。

  突然,窗外那陣等待已久的引擎聲隱約地鑽入了鄒嫻的耳朵,她倏地掩起雙耳,拒絕去聆聽,但隔壁牟家那扇鐵門開了又關的噪音,便將她意志不堅的心刮搔得難受。

  「不行,鄒嫻,你每次都這樣。說好不再做這種事的,你又手癢了?」

  鄒嫻提醒自己不到三十秒,便無可奈何地放下耳邊的手,翻身往窗邊慢慢爬了過去。

  她將下巴頂在窗臺上,一手緊掐住兩片窗簾布的下緣,另一手從中撥開了一條縫,鬼祟地遠眺坐落在圍牆另一端的房屋,她將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遠處那間與她正面相沖的臥室──牟允中的窩。

  由於兩幢房舍是在同時期出自同一位建築師之手,所以房屋的坐落方位及室內格局也是大同小異。不過,儘管兩家的房子有諸多雷同,但牟家二樓左側臥室的主人卻與鄒家二樓右側臥室的主人有著天南地北、迥然相異的習慣。不管春、夏、秋、冬,不分白晝、黑夜,不顧衣冠楚楚或袒身露體,牟允中從不拉下百葉窗,他這種過分光明磊落的癖好,讓鄒嫻不得不緊掩窗簾。

  現在,對面房間的燈已旋亮,鄒嫻也清楚地看到牟允中脫下外套往椅上一拋,然後拿起書桌上的話筒按了鍵,等待片刻後,才意興闌珊地掛了電話。

  鄒嫻見了此景,落寞地松掉窗簾,回身倚牆而坐。她呆呆地盯著牆上的布穀鳥鐘發愣,一直到小鳥破屋而出,啾啾啼叫之後,才注意到午夜已過。

  鄒嫻懊惱地抓起了枕邊的小布娃娃,捏了對方的塌鼻子一把,「現在你是頭髮梳不成,蘋果皮也甭削了,反正他永遠不可能會是你鏡裡出現的那個男人。鄒嫻,你既膽小又沒出息,為什麼老是偷偷摸摸地做這種無聊的把戲!」譴責了布娃娃一頓後,她往床被上一撲,便打算關燈就寢。

  正巧她繼母童玄羚的聲音從電話上的擴音器裡傳出。

  「小嫻,睡了嗎?有你的電話哦!是隔壁的允中打來的。如果三秒內你沒接的話,我就跟他說你睡了。」

  鄒嫻一聽,抓起話筒,上刻就說:「媽,我在看書,還沒睡!」

  「那就接二線吧。」童玄羚不忘叮嚀一句,「別聊得太晚,明天是學校校慶呢。」

  「我知道。」鄒嫻等繼母收線後,閉上眼深吸口氣,慢慢地按下了綠色通話鍵。

  一聲「喂」馬上在她耳邊響起,然後她便聽到他溫厚的嗓音了。

  「是鄒嫻嗎?」

  「嗯。」

  「對不起,我是隔壁的牟允中,這麼晚還打電話吵你,但我注意到你房裡的燈還亮著,以為你還沒睡……」

  剛才偷窺他的鄒嫻心虛地搶話回答:「我在看書!」

  也許是她的口氣稍嫌急促,反讓牟允中誤會她不高興。「啊!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打斷你用功。」

  鄒嫻暗敲自己一記腦袋,急忙解釋:「不,你沒有打斷任何事!我的意思是我剛才的確在看書,不過現在已合上書本了。」還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就在你打電話過來之前。」

  「喔,那就好。」牟允中明顯地也籲了口氣後,關心地問了聲,「你腿的傷勢如何了?」

  鄒嫻下意識地瞄了短褲下的那雙腿,撫住卜通蔔通跳的胸口,試圖壓下雀躍的情緒,乾澀地回道:「還好,只要不跑步,行走沒什麼大礙。」她口氣平淡的講完最後一句話後,線上的兩端再次陷入了膠著狀態。

  彼此沉默半晌後,牟允中見鄒嫻又靜了下來,便兀自決定扮演起話頭的角色。「對不起,我下午急匆匆的走了,沒能立即送你去醫院。」

  「不要緊的。」

  「你後來有去醫院打針嗎?」

  「喔,醫院?有,有!定中,就是你弟弟,」鄒嫻緊張得有點話無倫次,「先送我回家,但家裡沒有大人,所以我們就搭計程車去榮總掛號。」

  「喔,定中陪你去的啊?」對方有些訝異,乾笑了一下後,停了幾秒都不吭聲。

  「我妹鄒妍也有跟著去,你別亂猜。」鄒嫻敏感的覺得他不太高興,雖然厘不清原因,但她還是神經質的加以補充,免得他想歪了。

  牟允中輕笑了一下,爽朗地說:「別緊張,我不會到處亂說的。我只是訝異我那個酷弟弟也開始懂得體貼這兩個字了。」

  原來他對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心中好不容易燃起一小簇火苗的鄒嫻,頓時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這樣最好不過。還有什麼事嗎?」她有氣無力地問。

  「啊!的確是有些事。」牟允中頓了一下,才說:「我想拜託你幫個忙。」

  「幫個忙?」鄒嫻傻傻地跟著他重複重點。

  「對,是這樣的。我想我最近對范薑似乎有點不盡情理,視她的存在為理所當然。今天從下午到晚上,我試過很多次要跟她溝通,但一直抓不到竅門,這令我難過極了,因為我自認對范薑的感情沒變,但她就是怎樣也聽不進去,一直說我變了。」

  「她說你變了?」鄒嫻忍不住扭身撥開窗簾,往窗外有去,只見線上那端的人雙腿大喇喇地分開,靠坐在床角處抱頭聽著電話。

  「是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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