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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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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檀心看著眉目清麗的宮女,不同意宮女自我消遣,「柳姨千萬別這麼說。」 柳姨這才想了想,怕是念及心上人,臉竟酡紅了起來。 「唉!其實是有的,皇上與夫人本來是要放我們這些老一輩的宮女出宮,返鄉嫁人的,但是我看即使嫁了,也強不過在宮中的生活。」 耶律檀心思量柳姨的話問:「對方是不是也在大內裡當差?」 「你既然問了,我也不好隱瞞你。我喜歡的人就是你柳大娘的小叔耿豪,他是李嗣源的御前侍衛隊長,李嗣源對他倚重萬分。」 耶律檀心聽了不禁露出了一絲訝異。「這麼說來,你要與他結為連理不是什麼難事了。」 「是不難,但現下時局仍是不穩,成了親後反而更多牽絆,倒不如就這樣拖著了。再說,他現在官運亨通,洛陽城裡對他心儀的女子大有所在,哪日他若是變了心給人奪了去,我也有一個不需哭得憔悴的理由。」 「柳姨怎這般沒自信呢?」 柳姨打起了精神,對她的小公主笑,「唉!不說這些。等你住進大寺以後,找一個機會去大寺的後山上,給你柳娘上個香。」 耶律檀心徐徐地點了頭。「這是我這些年來一直想做的事。」 「你們大唐的傳家寶你柳娘給你守著好好的,等到時機成熟時再去取吧!」 「吾家已亡,我也改了姓,早已找不到人可將寶傳下去了,倒不如就讓它待在土裡。」 柳姨聽了女孩話裡的絕望,人也變得莫可奈何起來。「改名異姓是萬不得已的事,總有那麼一天,你會變回『李檀心』的。」 耶律檀心覺得那一日難盼到,她不好潑柳姨的冷水,轉而想起了她早逝的乳母柳娘,忍不住想探聽對方的夫婿是否無恙?「耿玠將軍可好?」 「姊夫在姊姊辭世後,就帶著毅兒回幽州上穀了。平常跟契丹人小打幾場戶外野仗,倒也沒什麼大礙。」 耶律檀心聽了心下的愧疚不減反增。「有人因為我的關係從小就沒了娘,檀心生來似乎就是要把人拖累的。」 「這是什麼話?你是大唐皇帝昭宗的孫女!時勢雖然變了,但是你尊貴的公主身分不可抹煞。」 耶律檀心仍是滿臉憂愁,「我只是一介樵夫之女,不是大唐公主。」 柳姨馬上細聲糾正她,「你父親是我朝最後一位皇帝,洛陽宮變時,在忠貞臣子的保護下,及時逃出朱溫的掌控,躲進深山野地,被一位樵夫之女救起,後來與她結為永好,在山中隱居下來,生了兩兒一女。 「皇上雖然躲過了朱溫的爪牙,卻碰上土匪強盜打家劫舍,你母親與兩位兄長不幸身亡,你父親抱著繈褓中的你逃了出來,流落到街頭行乞,後為前朝大學士柳璨所救。柳璨有兩個女兒,一個待字閨中,另一個已出閣且當了三年的母親,正逢兒子要斷奶……」 柳姨還未將故事說罷,耶律檀心已淚盈滿面,又是那麼一句,「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出疹子讓柳娘染了疾,她也不會……」 「唉!瞧你一副對不起世人的模樣,柳姨就讓你好過些。你爹將你帶來洛陽時,毅兒已三足歲了,他娘的奶水早已不夠他那個壯小子填胃,可是吃奶又沒耐心,搞得你柳娘奶漲時痛不欲生,結果是餓肚子的你幫了她一個大忙!」 「柳姨現在這麼說,全是為了讓檀心好過一些。」 「即便是如此,那也是實情。姊姊過世時,毅兒也五歲了,他的際遇雖值得同情,但朱溫父子當皇帝時,全國上下無父少母的小孩,又何止他一人?」 耶律檀心知道柳姨說這一些是希望她別感傷,但看著眼前這個風華已退的女人,她心中裝滿著感激之情。「要不是你們給予父親和我庇護的話,我不會在這裡享受逸樂。」 柳姨嚴肅地看著耶律檀心,「現在不是爭論誰對你恩重如山的時候。只要記住,你生來就是榮顯的,姓李也好,姓耶律也罷,橫豎都是當個公主的命。」 「我寧可做一個籍籍無名的人。」耶律檀心無可奈何地笑。 柳姨卻不認同耶律檀心天真的想法,「你以為籍籍無名的人就了無牽掛了嗎?我恐怕他們的際遇更是身不由主。」 耶律檀心聽了柳姨的話後,靜思了半晌。 「你這趟到洛陽來,若能憑藉著東丹國王的義女身分,許給當朝皇太子當妃,是再好不過的了……」柳娘見到耶律檀心不以為然地抿住嘴,知道她不希罕,但是,這種事哪由得她這個小女孩作主。 「皇上對東丹國王無條件的禮遇,能持續多久是一件難測的事。你若能於歸皇室,東丹國王的處境與立場也能清朗一些。總而言之,你要寬心,別鑽牛角尖。而我,也該回膳房了。」 耶律檀心撤去了一臉的任性,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柳姨。「柳姨你多保重。」 耿豪被皇上指派為耶律倍居家安全的統籌使,大寺便成了耿毅到洛陽的第二個下榻處。 巧得不能再巧的是,他母親柳氏的墳就安在大寺的後山叢林之間! 他照著耿豪的指示找到了親娘的墳,看見四周植了各色的牡丹花,四處草地青翠如碧毯,小石碑上不見青苔與雜草,知道有人也跟他與父親一樣惦著娘。 他自然地往親娘的墳前一跪,開始磕起頭來,頭每次一傾,他思念娘親的淚就多灑了兩滴,等到記起該擺出給娘的祭品時,他的淚也差不多被風吹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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