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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周莊惡意地扭曲她的解釋,"只花半個小時?想必你一下子就到達高潮了。"。

  芷芽被他的話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含著淚雙手緊揪著桌巾哀求道:「我愛你,在乎你,請你別這樣曲解我和你爸的關係。」

  「現在說愛已經來不及了,僅管我曾對你大獻殷勤過,但我不可能會撿我爸碰過的女人。何況我現在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搞不清當初我為什麼會覺得你迷人?」

  聽完他不帶任何激動的言辭,芷芽黯然問道:「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相信我?」

  他盯著她泛著霧氣的眼鏡,擺出無所謂的樣子,說:「隨你怎麼做都行,我只請你離我遠一點。此外,你最好祈禱我爸穩坐在他的位子上,不然你飯碗難保。"說完後,將三張百元鈔票抖到桌面上,不睬芷芽一眼,拿著報紙轉身坐到那個長腿甜妹兒身邊,與她打情罵俏起來。

  芷芽獨坐不到一分鐘,提著包包走出'霧都',她告訴自己不能放棄,明天,她可以再跟他解釋。

  怎知等明天一變成今日時,周莊外調日本子公司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遠業大樓。

  他這一出去是整整三年,再回國時,已排擠掉方家直系的繼承人,獨排眾議地接頂下他外公方耀川的職銜,成了"遠業"企業母公司的董事長,不到一年的時間,又將他父親周原踢下總經理的位置,並將獨力運作的"遠業"改制、拼回母公司的體系。

  「遠業"兩百名無所適從的員工裡,首當其衝揪上板接受宰割的人是芷芽;首先,她被調到母公司接受評估審合,一個月後,被分派到他的辦公室去面試。

  芷芽永遠也無法忘記步入他專屬辦公室,重新面對他的那一刻。

  太陽穴兩側的銀絲,搭上一頭修剪得一絲不敬的烏髮,幾乎讓他變成另一個人,不過這無減他的魅力,反而令他看來更成熟穩重。

  「請坐,張小姐,"周莊隨手比了一下他桌邊的辦公椅,要她坐下,十指一交,以專業得近乎冷漠的口吻對她解釋,"因為公司體制的的不同,加之,你是本公司新雇職員,我們有權對你和前公司所立的合約進行修正。若張小姐不願接受,那將是本公司的損失,不過我們無法阻止你另謀高就。"說完,將修改過的合約遞給她。

  他的言辭婉轉,但口吻強硬,芷芽心知他巴不得她"滾蛋",但她目前沒有丟掉這個工作的本錢,於是盯著合約,低聲下氣地說:「這我能瞭解,我願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安排。」

  「你不等看完合約再考慮嗎?」他挑起一眉,那熟悉的表情頓時勾起芷芽的回憶,也讓她乾脆地搖了頭。

  「很好,"周莊大拇指一翹,壓下鋼珠筆。在她的檔案上做了一個記號,頭不抬地說:

  「下個禮拜一請到總公司報到。有問題嗎?」

  「有!請問董事長——"芷芽輕輕舉起右拳,靦腆問道:「我被分派到哪一個部門呢?」

  他掃了她一眼,遞過一串辦公桌鑰匙,張著白晶晶的牙說:「我的秘書室。」

  芷芽因此算是升了職。大家都羡慕她不僅保住鐵飯,而且是更上一層樓,只有她和周莊清楚,她上的是"危樓",只要他高興,哪天都能要樓塌。

  接下新工作後,芷芽的壓力是一天多過一天,薪水卻整整被砍去了二分之一,只要哪天不高興,他是什麼毛病都敢挑,諸如他不滿意打字機的字型、信封上的抬頭歪了兩厘、咖啡太稀、她講話有氣無力,以及他看不順眼她口紅的顏色。

  此外,芷芽還得學著去讀他臉上的"氣象報告",以預測他辦公室內的吹的是蒙古高壓,或太平洋低壓。一天中,她不僅得接待友公司代表,同時得幫他應付不同性質的"女朋友",吃飯的歸吃飯,看戲的歸看戲,應酬的歸應酬,然後上床的嘛……則是沒她管的份。

  最可笑的是每天上工前,都要被他"問候"一下,"張小姐,今天可別犯錯,不然我又得從頭適應新秘書了。」

  之後的一整天,她都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真可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問候!然而,果真不能承受嗎?若不能承受,她怎麼會一做就是兩年?而且最後在沒"愛"的前提下,利用禮拜五晚上應酬的場合,藉酒裝瘋地對他投懷送抱?

  原因只是一個,芷芽天真地以為,只要能讓周莊瞭解她是清白之身後,他絕對會改變態度;繾綣一夜,他那副沒她就活不下去的樣子不就是最佳證明?

  直到翌日清晨,芷芽在飯店的大床蘇醒過來,發現除了床頭櫃上的五截煙蒂和一個火柴盒外,他沒留下任何的隻字片語便離去。她才瞭解自己錯得離譜,但她並不後悔自己的行為,唯一教她擔心的是,下禮拜一上班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第八章

  天美掛上了電話,走回餐桌,她人依舊站著,聲音帶著抱歉,"芷芽,我不想在這個時候丟下你,但我婆婆一直嚷說她腰酸背疼,要我陪她去看中醫。」

  「既然這樣,你還不趕快回家去。"芷芽替她著急起來了。

  天美拿起提包,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喔,你不用擔心我,我再稍坐一下,就要回去上班了。」

  天美歎了口氣,"我不是問你這個,而是問你何時辭職?

  芷芽一臉不知所措,"我……我還沒真的決定好。」

  「算了,我看再問你一百次,你准還是給我這個答案。如果哪天你真的不想幹了,一定要通知我一聲,就算我沒辦法,也非得要我老公幫你安插個職位。"見到芷芽露出一個保證的笑容,天美才轉身離去。

  芷芽百無聊賴地坐在原位,單手托腮望著窗外,直到她發現時候不早時,才起身離開咖啡屋。她走過兩條巷子,在穿過第三條巷口時,忍不住回頭往"霧都"的店招牌望了過去,心裡惦念著周莊是否還常光顧那家巾,出於好奇與懷舊,她雙手插在外衣口袋,慢慢地走向"霧都"。

  她在玻璃窗邊探了一下頭,發現店主重新粉刷了牆,也換上了色彩鮮豔的壁紙,店裡依然是座無虛席,那張熟悉的桌子自然也被一對男女所佔領。這不禁又令她想起數年前年少不更事的自己和周莊坐在那裡的情景。他會抽著煙,一手把玩著火柴盒,另一手緊握住她的手談天說地……

  他說:「下禮拜三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麼?」

  「我……我不知道,除了我爸和我弟,我從沒送過禮物給男生過。」

  「那再好不過,因為我就是你第一個送禮物的男人了。"說完,還對她眨眼睛。

  她為他毫不含蓄的態度大傷腦筋,直到瞄到他手上火柴盒,才語帶徵求說:「我送你打火機好不好,你抽煙沒打火機很不方便。」

  「不,千萬別送我打火機!"周莊以夾著煙的手搓了一下太陽穴,毫不諱言地道:

  「截至目前,我已收到十來個打火機過,不管是哪個牌子都會被我弄丟,所以我還是將就火柴盒得好。」

  「喔,那你希望我送你什麼?」

  花芽還記得當時他聽到她話的反應,淘氣的眼神裡帶有兒分恢諧的笑意,但卻又裝出一副色迷迷的邪惡,弄得芷芽全身不自在。

  到最後,周莊一徑地瞅著她,以不太輕鬆的方式警告道:「你最好別問得這麼大方。」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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