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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芷芽悶聲不答,因為她的確不知道,"我們幾乎每晚一起吃飯、聊天……」

  「那不夠!」周莊直勾勾地盯著地道:「你很清楚我要什麼。你,就是我要的,我要看你清晨在我床上醒來的模樣,而非老在夜剛落時跟你道再見。」

  他露骨的表白讓芷芽全身一熱,她情不自禁地紅著臉,情怯地提道:「那麼這個週末就過年了,我們有好幾天的假可以……」

  他依然是一副不妥協的模樣,"你可以,我不可以。我已先答應我外公外婆陪他們到日本賞雪,明天晚上出發,一直要到大年初四才會回來。」

  芷芽頓覺自己被澆了一大盆冷水,"既我如此,那就只能等過完年後了。」

  周莊終於失去了耐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口就威脅,"要就今晚,若你要我耗等到明年,到時別怪我找上別的女人。」

  芷芽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難道你在乎的只是『上床'而已?」

  隱藏在她字裡行間的教條口吻,讓周莊氣急敗壞地回頂她一句,"不然你以為我在乎什麼?純蠢的戀情!別了,我們又不是三、四歲,早過了玩家家酒的年紀。」

  一時間,淚光在芷芽的眼裡泛起,她緊掐著手上的包包,好久才無力地丟下一句,"那麼……你還是去找的的女人好了,她們比較能配合你的需要。」說完,芷芽轉身將金環扣一扳,開門疾走出客房。

  再見到周莊,是正月初五早上。

  開市鞭炮一放完,芷芽便伴隨周原一家人沿著樓層到各部門發紅包給開工的同事。

  她站在風姿綽約的方雪晴身後,省去和周莊正眼相對的尷尬,不過,他與旁人的談笑聲卻不時溜進芷芽的耳裡,撥弄著她整個神經系統。

  開工儀式在十一點半結束,其他人三三兩兩自行離去。由於芷芽得監督有關單位復原場地,直到過午一點才踏出公司大門。冷風吹得芷芽兩腿發顫,她不多想就放棄搭公車,手攔計程車。

  不遠處閃著燈的計程車就要靠邊怎料一輛疾馳的黑色轎車猛地在芷芽面前煞住,車門迅速彈開,戲謔的聲音緊接著從車裡傳出來。

  「上來,土豆芽!」

  芷芽驚魂未定,雙唇緊抿,對周莊的頤指氣使不予理會,轉身走回人行道。周莊跳下車,大跨步伐地追上她,搭住她的手肘便將她扳回身,不解地問:「怎麼回事?我請你上車,你怎麼反而甩頭就走?」

  「你『請』我上車!周大少爺你何時需要說請字了?」她冷冷地反諷他一句。

  周莊打量她幾秒後,無奈地將雙手一攤,"抱歉我剛才忘了說請。現在,請你上車好嗎?我們得談談。」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芷芽誠實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光是你現在的態度就夠我們談上一整天。"他將她推向自己的車,大手往她腦頂一擱,強迫她坐進去,門一關,迅速繞過車頭,一屁股地坐回駕駛位。"現在,你有什麼不滿儘管提出來,我若能辦到,會儘量配合。」

  芷芽抵著下巴,轉頭看著窗外,不應聲。

  周莊厚著臉皮問:「你難道不好奇我這兩個禮拜是怎麼過的?」

  她昧著良心,不感興趣地回了一句,"不好奇。」

  得到這樣的回答,他一時啞口,片刻才乾澀的口氣道:「可是我卻很好奇你這兩個禮拜是怎麼過的?」

  芷芽有禮地回答他,"謝謝你的關心,我過得再愜意不過。」

  周莊雙肘架在方向盤上,緊瞅著她的側臉,歎了口氣,"我不怪你還在生我的氣,畢竟我是罪有應得,但現在我正式跟你道歉,你好歹給我一個臺階下好嗎?」

  她語帶抗議,"你只在乎性,」

  他坦率地承認,"我的確是在乎,這有錯嗎?難道你不在乎?」

  芷芽不禁激動起來,"我在乎的是比性更重要的事!」

  周莊挑眉問:「譬如?」

  「譬如你的想法、個性、喜怒和……愛!"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吐出最後一個字。

  「你既然在乎我的想法,在乎我的個性、喜惡、甚至愛我的話,更沒理由拒絕我的求愛。」

  「那你呢?你是否也在乎我的想法、個性和喜惡?你有愛上我嗎?」

  周莊好笑地看著她,技巧地規避她最後一個問題,"你說什麼傻話,我當然在乎了。」

  芷芽緊追不放,"你有愛上我嗎?」

  他笑意頓收,嚴肅地看著她,"芷芽,我說我要你,要你到快瘋了的地步,難道對你而言還不夠?」

  「不是不夠,而是太多了。我寧願我所愛的人能多愛我一點,而不是多要我。」

  周莊下巴一緊,抓起她的手揉掐一陣子後,歎息道:「我不怪你有這種不切實際觀念,畢竟你太年輕,而我太操之過急,這檔事我們就先擱一邊不提,等時機成熟後再討論。不過,請你記住一點,我在乎你,在乎到不願和別的女人約會;對我而言,這跟你所謂的愛幾乎沒兩樣。」

  芷芽默不作聲。周莊領教過她的固執,所以不與她爭論,只說:「你會改變想法的。」

  芷芽嘟著嘴,挑戰地看著他,"錯,會改變想法的人是你!」

  她顯少表露的強悍,不禁令他刮目相看,但他實在沒精力跟她爭下去,藉著發動車子引擎,轉口就扭開了話題,"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芷芽一口拒絕,"不好,一片打打殺殺,我只想回家。」

  周莊裝作沒聽到,繼續建議,"既然如此,看完不是打打殺殺的電影后,我們再到北海吃活蹦亂跳的生猛海鮮。」

  她竭盡所能地不予配合,「生猛海鮮令我過敏。」

  「那更好,我們就可以留在臺北吃飯,吃玩再去舞廳跳舞。」

  「我不會跳舞?

  周莊沖她一個萬人迷的笑,"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包你一學就會。」

  「你不懂。我是真正不會跳。我天生沒跳舞的細胞!」。

  「芷芽,你知道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所以別再跟我鬧脾氣了。」

  她猛揪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緊張地說:「我沒跟你鬧脾氣,天美說我跳起舞來跟七爺八爺逛大街沒兩樣,你帶我去舞廳,只會教你出醜。」

  他輕格開她的手,擰住她的下巴,說服道:「芷芽,我已退而求其次,做什麼事我不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因此公開的場所對你來說比較安全。現在你下決定,究竟是去吃海鮮,還是去跳舞?」

  芷芽將他的話細想過一遍,才說:「那還是去吃海鮮好了。」

  從新春正月到雨季,芷芽和周莊的暖昧關係漸趨向明朗化,他們仍是利用下班後那短短一個小時在人煙彌漫的餐館裡抬杠,偶爾,他會抗議她給他的時間太少,希望她能辭去"專櫃"的工作。芷芽總以"再過一陣子"安撫回去,早上則是七點半上班,晚上拼命工作到近十一點,逢假日,才將周原的書丟到腦後,放鬆心情與周莊出遊,或登山健行,或看電影壓馬路。

  在好事者眼裡,外形迥異的他們一點也不登對,周莊稱頭得像支昂揚華麗的孔雀,芷芽則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土窯雞;這樣的極端似乎是一項十惡不赦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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