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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在博一場沒有勝算的賭局,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既然如此,駱偉,你想上哪兒聊天?」

  他靜了幾秒才說:「地點由你挑。」

  我思索了一下,「這樣好了。五點在忠孝東路附近的Starbuds門口見,」還故作瀟灑地補上一句,「你晚到,我走人。」事實是,如果他真的遲到,我有可能會等他一整夜。

  「沒問題,屆時見了。」

  「等等……」我正想告訴他如何認我時,他卻把電話掛了。

  我後悔行事莽撞,因為我根本沒有見他的準備,我連該穿什麼衣服去見他都不知道。最後,我告訴自己,吳念香,沒什麼大不了,就做你自己。說比唱得好聽,否則我也不會立志為他減肥。

  最後,我決定挑一套夠寬夠大的鵝黃色舊運動服去會他,但虛榮的我還是把頭髮刷到發亮,在漸瘦的臉上抹了淡妝和口紅,直到我去牙醫那裡補完牙,帶著過度麻醉的腫唇從牙醫診所走出來,對鏡一照,才發現自己多此一舉。

  原來我的妝全讓牙醫與護士給弄糊了。

  我於五點準時抵達與駱偉相約的地點,挑了一個最明顯的地方站定,而且打定主意只等三分鐘,隨時等待行動電話響起。

  一般未謀面的朋友相約不是都要這一招嗎?

  沒誠意的一方暗中躲起來觀察,再撥行動電話呼叫對方,如果有人在同一時間掏機應聲,那麼形跡自動敗露,如果對方還可以看,就現身,如果不滿意,就放對方鴿子。

  這種把戲我清楚,因為蘇小姐就常對我炫耀她這個聰明的小伎倆。

  我現在就是等待這種小伎倆發生在我身上,我眼睛往幾根騎樓柱轉去,試圖尋找駱偉的蹤影,但不見其人,眼看三分鐘已過,我咬了一下腫脹的左上唇,正想轉身離去,不料右肩突然從後面被人輕搭住,有人喚我。

  「吳念香?」

  我認出他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心卜通蔔通地狂捂著,有種想告訴他認錯人的衝動。但我壓下蠢動,旋身面對他。

  天啊!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帥的傢伙存在著?如果他是太陽神阿波羅再世,我一定會被他掛在頰上憂鬱的淺笑給蒸餾掉。

  「我就是。」我緊張地伸出手與他相握,「你……怎麼猜到是我?」我其實想問他是不是很失望?

  這時有客人剛好開門入店,駱偉大手往我的肘間一搭,順勢將我拉進去排隊點餐。他稀鬆平常地說:「不用猜,我知道你的樣子。」

  「什麼?」我目瞪口呆的愣在那裡。

  「你好像瘦了一圈。」頎長的他站在那裡,一手插在褲袋,寬肩上勾著一件西裝外套,暖烘烘的目光從頭將我打量到腳。

  一百七十三公分的我被他一睨,頓時倒縮成侏儒!我雙手緊緊環挽住六十八公斤的自己,囁嚅地重複那一句,「什麼?」

  他見狀以為我冷,主動將他的西裝搭到我肩上,將我扳離冷氣出風口。「你想喝什麼?拿鐵,法式咖啡,還是Cappuccino?」

  「沒奶的Espressp!」我應了一聲。

  「糖?」

  我猛烈搖頭。「不,我喝純的。」

  「來些糕餅如何?」他又問。

  我差點大叫,好極了!但是我以超人的意志力忍不食欲,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搪塞他。「我剛補過牙,醫生建議我兩個小時之內最好別進食。」

  他對我莞爾一笑,白閃閃的牙齒刺得我眩目,我覺得自己像一塊牛油,被他白熱化的魅力一照,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癱瘓溶解。

  十分鐘後,我們在一張小圓桌落坐。

  我注意到一路行來所經之處,只要是女人都會對他行注目禮。也注意到整家店面都被光鮮亮麗的顧客佔據,說得不客氣一點,這裡根本是雅痞泡馬子的店!

  總之,跟一個英姿颯爽的帥哥在一起,我壓力奇大,更別提受到他殷勤周到的伺候。我甚至敏感地認為有些女人質疑我跟他同享一張桌子。

  原來,一個男人帥得過火,是會帶給女伴的心臟負荷的。

  偏偏很多女人不怕死,一個個像飛蛾似地往他這盞飄著雄性激素的迷魂燈上撲,而我吳念香這只「飛鵝」不先照一下鏡子,厚翅一抖竟也跟著人家湊熱鬧。

  現在,我不由得對安安刮目相看,她放棄駱偉一定有她的原因在,不是她太聰明,就是不識貨,但話說回來,我表哥長得很投緣,有定性,而且比駱偉有錢!無論怎麼說,她都沒蝕本。

  他將法式咖啡倒滿後,微仰頭詢問我,「檢閱完畢了嗎?我應該沒露出任何讓你覺得我是火星人的破綻吧?」

  「啊!」我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簡直就是目不交睫地瞪著人家,臉頰頓時泛紅,忙不迭端起那杯黑幽幽的Espresso往嘴裡送,將目光調到他新穎卻不過份花俏的領帶。

  倒黴的是,方才看牙時注射的麻醉藥效尚在,我的左上唇比右上唇慢了半秒才闔攏,結果來不及吞下去的黑色液體就這樣混著口水從左嘴角流出,沿著下巴往下滴在鵝黃色的運動衫。

  他見狀忙起身取餐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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