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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趙律師解釋著,「你當初跟屈先生在法國結婚時,沒有回國到戶政事務所辦理結婚登記,現在你必須先補辦登記、繳掉罰鍰後,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

  「這太荒謬了。這事我很早就請家人辦妥……除非……」那人沒幫她辦!啊~~為什麼扯她後腿的人總是她老爸!

  若耶太愛父親,她沒有能力氣他,只緊張著一件事!她得連絡屈展騰,跟他要身分證及戶口名簿,但她拉不下這個臉。

  於是她詢問趙律師,「既然戶政事務所沒有我和屈先生的結婚紀錄,那就表示我是單身,連婚也不須離了。」

  「你必須確定沒有人會在你的婚禮上檢舉你曾犯重婚罪。」趙律師再次提醒她,「江小姐,有人會出來檢舉你嗎?」

  若耶的腦裡倏地泛起她老爸親愛的臉……但緊接著又憶起她母親當年曾堅持大肆贈送親朋好友喜餅之事!

  看來,她與屈展騰成親的鐵證如山,要賴也難!

  若耶於是識趣地說:「趙律師,咱們還是照你的意思,依規定辦吧!」

  「明智的抉擇。江小姐打算親自找屈先生談,還是希望委託我來辦?」

  她已多年沒打電話給他,根本不知道屈展騰人在哪裡,「交給你來辦吧!我會把所有聯絡得到他的電話號碼都給你,你先試,若全都聯絡不上的話,我再找人查他的下落。」

  若耶將電話掛斷,開始咬起指甲了,這是她緊張時,洩漏自己心神不寧的小動作。

  這些年她改進不少,誰知一提到「屈展騰」這三個字,她又犯忌了,並且懷念起他的一切。

  屈展騰的確就是名氣響亮的「Johnny Cool」,二十七歲就拿到第一個米其林,緊接著第二年評議委員又雪中送炭地為他再添上一個,到他二十九歲時,竟然變成舉世最年輕的三顆米奇林廚師。

  若耶與他維持夫妻關係時,從不知道他的來頭,而他一句炫耀的話也沒跟她說,只像一個精力旺盛又了無牽掛的大男孩,千里迢迢地騎著一輛自行車,披星戴月甚至風雨無阻地來追求她。

  現在,他仍是響譽國際的三顆米其林名廚,但似乎已跟她無關了。

  儘管如此,若耶還是很為他高興,因為他的成就是他辛勤努力的結果,不是為了贏得任何人的青睞,也絕非為了跟世人炫耀。

  這就是她所掛念的屈展騰,一切的精益求精只為追求自我人生的實現。

  若耶想到這裡,纖指忍不住拉開桌櫃,從裡面取出壓在最下層的一份簡訊,在這份簡訊裡介紹了一年前在全球大都會開業的知名餐廳「Johnny Cool」——

  被接受訪問的人是國際飯店總裁尚保羅以及各廳主人屈展騰。

  原來,尚保羅與Johnny Cool兩人皆出身飯店世家,不僅如此,還同是洛桑餐旅管理學院的校友。

  尚保羅在求學階段就開始涉入家族事業的經營,為公司網羅人才。他特別欣賞曾摘下校內第一冠軍廚王的Johnny,極力說服他爺爺讓這個年輕人當飯店餮廳的總舵手;尚克勞的膽子顯然沒有孫子大,僅答應理出一個餮廳讓Johnny小試牛刀。

  Johnny當時在日本東京的一家河豚料理店學習殺魚技巧,因為尚未出師,所以沒有放下魚刀的打算。

  尚保羅費盡唇舌無法打動Johnny,好不容易想了一個點子,親自飛往東京,跟學長保證,只要學長有本事,把飯店裡一家經年賠錢的法式老餐廳做起來的話,日後他能均分該餮廳的收益;Johnny仁兄日後想退休的話,只要飯店一天不倒,他可以持續領二廚的薪水,上半天工。

  Johnny覺得尚保羅開出的條件對了他的冑口,人一高興後便俐落得將魚刀收好,背著皮囊從東京飛到巴黎,扛下那一個名不副實的爛攤子。

  他以自己的名字——Johnny Cool,為這個餐廳起名。

  在Johnny領著同仁齊心協力地經營之下,Johnny Cool餐廳低調開幕一年後鹹魚翻身,總算創造了業績,即使營收只有區區百分之一的正成長,仍是教念舊的飯店創辦人尚克勞感動不已,跟人提到Johnny,便會豎起大拇指,讓人對Johnny刮目相看。

  Johnny掌廚三年,幫飯店餐廳拿到兩個米其林的輝煌佳績,大名因此不脛而走。

  但他對名利似乎不熱衷,一直想掛冠求去。尚保羅只好履行當初的約定,派一個萬年二廚的閑差給他蹲……

  心神不寧的若耶無法再讀下去,她將簡訊放回檔案夾,藏進櫃子的最底層,打算來一個眼不見為淨,可是學著憋了多年的淚,卻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三天后,趙律師來電回報。

  「他怎麼說?」若耶一顆心掐得緊緊的等待趙律師的回答。

  「屈先生開始時客氣地同意,可是沒多久卻改變主意,堅持要你親自跟他談,要不然他會採取不合作的態度。」

  若耶黯然哀叫了一聲。「屈先生人呢?」

  「正在回台的飛機上。他要我轉告你,請你在今晚九點左右到機場接機。」

  若耶快翻了一下行事曆,慌了!「不行,我有一個會得開到八點,八點半時又得去看牙,要我九點趕到機場是不可能的事。」

  趙律師以長輩的口吻循循善誘著反應過度,並亂了陣腳的客戶。「江小姐,晚到可以,但你若不去接機,就會拖延你與屈先生的離婚手續。」

  若耶聽了,這才穩住情緒,「好,我會去接機。」

  若耶站在人來人往的群眾中,望著前方朝自己走來的男子。

  她警覺到他的氣質更加成熟,多了一種魅惑人的危險性;他頹廢的落腮胡刮得乾乾淨淨,往後梳的濃發光鮮整齊,原本有著破洞的毛衣與縐紋橫切的卡其褲,也被精工裁剪的休閒西服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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