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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口是心非,真是所有女人的天性。

  「媽,去年你母親節收過我送的康乃馨吧?怎麼才一年沒送,就變幾十年,你以為你是嫦娥住在月球上,時間都用光速算的?」

  遊妤辰情緒本來就很低潮,看到向風更是滿腹不悅,故而藉機「吐槽」。

  「年輕男孩子送的不一樣。」

  「媽,難不成你想老牛吃嫩草,弄得一發不可收拾。」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指桑駡槐地間接影射到父親,即使不是有心的。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游大海只乾咳了幾聲,換個坐姿繼續看報。

  「妤辰,越來越不象話了,上樓上課去,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一點女孩樣兒都沒。」

  江露藍斥責她。

  才稍微偏離父母的視線,遊妤辰便止不住牢騷。

  「你是來製造家庭糾紛的嗎?沒事送什麼花!」

  向風從襯衫裡掏出一朵玫瑰花說:「一朵玫瑰,象徵我對你一心一意,請接受我的愛。」

  「你少無恥了,『一心一意』你也說得出口,那奉妍算什麼?」

  她的超高分貝,驚動了樓下。

  「什麼事吵吵鬧鬧?」

  「沒有,妤辰跟我討論國文裡『一心一意』的意思。」

  「小姐,求求你小聲一點,」向風伸手堵住她的嘴說。「我們分手了,是她提出的。」

  「我不信。」

  「你可以親自問她,她說她厭倦了遊戲般的愛情,想過真實的生活,我們都彼此明白自己對感情的態度,只是她比我先悟透,所以遊戲結束了。」

  算了,自己都一團糟,哪有餘力管別人。

  「向老師,不要忘了你是來上課的,你負有神聖使命,就是把一個連大學邊都摸不著的人,奮力地往前推,你要幫助我把數萬個競爭者擠出門外。」

  「放心,我的考前猜題,可以讓你突破重圍,輕鬆上榜,」向風一指廊上的水彩畫。「即使術科,我也可以教你,把一些高分的技巧背下來,根本不用費力。」

  好久沒有蔔雨正的消息,他不打電話來,是不是跟白月兒遠走高飛了呢?

  「雨正就是這樣中規中矩,他不走旁門左道,只怕你領悟了,頭髮都白了。你要記住,重考生最可貴的就是時間,浪費時間就是糟蹋你的人生,那些大道理,等考上大學再研究也來得及。」

  「你們是完全不一樣的。」遊妤辰自言自語。

  「當然不一樣,給我機會,讓你慢慢的喜歡我。」他在耳根旁輕咬著昵語。

  向風的誠懇裡有一絲虛假,蔔雨正的溫柔即使不說話,也很窩心,此刻她益加想念蔔雨正。

  她回頭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重考生是沒有時間談戀愛的。」

  中秋夜,畫室外的月亮一直在窗口駐留。

  白月兒輕解羅衫,成為蔔雨正筆下的模特兒,她很有技巧地用一疋布幔遮住下腹的疤痕。

  她的皮膚極為細緻,豐腴的體態尤為適合當人體模特兒。

  「你還是那麼美。」蔔雨正由衷地讚歎。

  這話會讓我有遐想的,別輕易地給我希望。」

  「你知道我沒別的意思。」四年的默契,使他們彼此相知,即使是尺度邊緣的話題,也不至於出軌。

  「中秋夜,居然委屈你留在這兒幫我完成人體油畫,有點不通人情,你的小女朋友不介意吧?」

  蔔雨正怔忡了一下,使這一筆下得太重,他必須刮掉一些顏料。「我得讓她安心念書,所以最近很少聯絡。」

  他深怕刺激白月兒而撒了個謊,事實上,發生了「致命的晚餐」事件後,遊家已將他列入拒絕往來戶,而遊妤辰也沒有主動來找他,甚至他寫的信也石沉大海。

  「你會娶她嗎?」她仍然好奇。

  「現在談這個似乎太早,但如果兩情相悅,這是必然的結果。」

  月色雕塑的輪廓輕顫了一下,蔔雨正並沒有注意到。

  「以前為了趕畢業美展,我們在學校畫室過了兩天兩夜,累了就打地鋪,一會兒就睡著了。」

  「向風最誇張了,才一躺下,就鼾聲四起,像是雙重奏似的,一前一後的呼應。」談到學生時代,白月兒一掃陰霾。

  「這種日子好象是昨天的事。」他即刻捕捉她往昔神采奕奕,但可能瞬間遺落的笑容。「你還敢取笑別人咧,還記得嗎?你說坐著畫畫容易睡著,站著畫就不會夢周公,結果還不是靠著牆照睡,有一次睡著了不打緊,一個沒站穩,撞到了隔壁的同學,害他補了好久,才把那天外一筆給補得『天衣無縫』。」

  頓時,兩人的歡笑聲溢滿屋宇,解除心房的白月兒,沒留意下腹的布幔正往下滑。

  蔔雨正先止住了笑,他放下畫筆,愣愣地看著那道蜈蚣刀疤,恣意地趴在她雪白肌膚上。待她警覺抓起布幔時為時已晚。

  「你開過刀?」他攏緊眉心。

  她緊抓著布幔。「那是盲腸手術,很醜吧?」

  「多久前的事?」

  「出國那一年,在美國開的刀。」

  白月兒不只手在顫動,連眼瞼也止不住的閃抖。

  蔔雨正這回全都注意到了。

  「不是盲腸的問題,對嗎?」

  「是,我說是就是,我盲腸的位置與眾不同,行嗎?」

  她再也止不住淚水宣洩而下,一滴滴沿著精緻的肌膚滑下,淚珠是透明的,肌膚更是嬌嫩勝雪。

  蔔雨正扳開她緊握的手,雙眼炯炯地逼視她。

  「是這個原因,讓你離開我?」

  白月兒使勁的搖頭,弄散了高束的髮絲。

  「我得了卵巢癌,割掉了一個卵巢,我可能再也不能為你生孩子,所以……」

  「看你做什麼傻事,你應該讓我知道而不是一個人躲到美國去。」他握住她的雙肩,使勁地搖撼。

  「我不是一個人,有向風陪我。」她幾近崩潰地說。

  「向風知道這一切?」

  她含淚點頭。

  「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很少這麼聲嘶力竭的吼。

  「因為我不愛他,但他是我的好朋友,他願意為我聯手演出這一幕讓你死心的戲。」她再也止不住地號啕大哭。

  一個踉蹌,他仿佛被打了個大耳光,久久無法回神。

  「你明知我不會介意的。」

  「我介意,我不願意下這個賭注,你那麼愛孩子,我不能讓你有孩子,況且我隨時可能眼睛一閉,就走了,那……」

  天呀,自己做了什麼事,竟然讓自己最愛的女人獨自受這種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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