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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只是去櫃檯等,一會兒就回來。」瞿牧懷細細地安撫。

  她像個小孩般緩緩放開手,看著他寬偉的背影離開單人病房。她依戀不舍地收回目光,環視室內一眼,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連她的記憶也是全然的空白。

  她拭去眼睫上未乾的淚水,不安地想著,如果她一直記不起來過去的事,那她以後的人生該怎麼繼續?

  瞿牧懷疑睇著躺在病床上的江映雨,方才他與護士送她到腦科進行檢查,虛弱的身體禁不起折騰,回病房後便疲憊地入睡了。

  他細心地替她攏緊被子,回頭看著站在床尾翻閱病歷和檢查報告的主治醫生方仲強。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了?不是說額頭有傷口,只是受到輕微的腦震盪,為什麼她醒來之後會記不得一切呢?」瞿牧懷擔憂地詢問。

  看完資料後,方仲強才開口。「從剛才幫江小姐做的腦部斷層掃描和相關檢查看來,她的腦部的確沒有受到嚴重的創傷,至於記憶空白的部分,應該是得了『解離性失憶症』。」

  「解離性失憶?」瞿牧懷一臉困惑。

  「簡單的來說,解離性失憶症就是患者在承受重大的創傷後發生了失憶現象,她對周圍環境的認知、自己的身份、意識和記憶遭受到破壞。而引發這種病況有可能是車禍受創所留下的後遺症,也或許是過去曾經發生過令她難以承受的打擊或壓力。」

  瞿牧懷的心驟然沉下,連神情都顯得十分複雜。

  方仲強繼續解釋。「其實『解離性失憶症』是患者受到界重大的創傷或衝擊,為了保護自己不被擊垮所產生的一種心理防衛機制,將痛苦的記憶、不好的感覺,甚至是自我,都排除於意識之外,解離性機制也算是患者對自己的一種自我保護。」

  主治醫生的一席話,字字句句敲在瞿牧懷的心版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酸苦從心底滲出。

  他自責地猜測,是不是他帶給她太多痛苦,所以她才會硬生生將他從記憶裡驅逐出去?

  「這種失憶的狀況會持續多久?可以恢復記憶嗎?」瞿牧懷擔憂地發問。

  「每個患者的情況不同,有些人幾個星期就恢復,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記不起來,所以我不能向你保證。」

  「有辦法治癒嗎?」瞿牧懷越聽眉頭蹙得越緊。

  「在治療方面一般都是以心理療程為主,包括找出壓力.或刨傷來源、催眠或心裡諮商、配合藥物等。」

  「那我明白了。」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推薦你這方面的權威醫生。」

  「謝謝方醫生。」

  「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那我先走了。」方仲強收起病歷,走出病房。

  瞿牧懷送走主治醫生後,關上房門,坐在床沿靜靜瞧著她蒼白憔悴的臉龐;輕輕地拂開她額前的劉海。

  她安睡的臉龐像個無辜的孩子,沒有怨懟、沒有澀楚,在他面前的她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愛笑又樂觀的江映雨。

  「和我在一起的記憶太過痛苦,所以你選擇把我遺忘嗎?」瞿牧懷執起她的手,貼覆在他臉上。

  他深邃的眼眸蒙上一層絕望的心灰,承受著被她驅逐在記憶之外的痛苦。

  選擇失憶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但被遺忘的他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呢?

  是不是被愛撕裂的傷口太痛太深,所以她只能選擇遺忘過去,把他棄絕在記憶之外,才能療愈這傷痛呢?

  他愧疚地閉上眼,耳畔依稀回蕩著她的哭泣聲,是他勘不破過去仇恨情障,對往事太過執著,最後傷害的竟是自己最愛的人。

  「你想當全新的江映雨嗎?這是你的選擇嗎?」他無聲低喃,墨黑的眼底藏著濃烈的痛楚。

  如果遺忘是她的選擇,那沉重的恩怨枷鎖就由他來背負,他會將兩人的愛情埋在心裡絕口不提,讓她當一個全新的「江映雨」。

  嶄新的江映雨不曾愛過他,更不是他瞿牧懷的妻子。

  兩人交纏的命運線,會從這一刻開始慢慢平行,等她能自立生活、適應周圍的環境,他會漸漸淡出她的生命,再不會有交集,讓她去找尋快樂與幸福。

  她那雙愛笑的大眼睛不會再蒙上痛楚.也不會再流下心碎的眼淚。

  時間無法回到兩人相遇之初,但她的證憶卻推回到原點,他決定親手掩埋兩人的愛情,當作是對她最後的溫柔。既然是他種下的禍根,就由他一個人獨自背負,他會將關於自己的一切,從她的生命裡——抽除,替她建構一個全新的世界。

  瞿牧懷俯下身,輕柔地親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尖和她的唇。

  是依戀也是最後的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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