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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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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年後,巴黎。 秋天巴黎的天空湛藍、清亮得仿佛是一幅清麗的水彩畫,悠悠的塞納河穿過市區,陽光暖暖地鋪展開來,映照在河畔上,幾艘拖船和遊艇上的人向橋上的觀光客打招呼。 巴黎聖母院前的廣場上聚集了許多街頭藝術家,有些托著小提琴演奏起悠揚的樂音、街頭歌手即興演唱流行歌曲、也有一些小丑和江湖藝人表演才藝,引來許多遊客圍觀。 聖母院的另一端則擺滿了許多畫攤,還有些學生拿著畫板替觀光客寫生作畫。 藍綺幽坐在畫架前,與一位觀光客以簡單的法文談妥價錢後,展開畫紙,瑩亮的眼睛專注地盯視著年輕男子的臉龐,手裡握著炭筆,熟練地勾勒出輪廓。 我是你專屬的模特兒,以後你的畫筆只能畫我…… 驀地,她的腦海裡浮現一句甜膩的對白,想起齊定浚,她的心裡又是一陣刺痛,甩甩頭,努力要將他的身影趕出腦袋。 她是怎麼了?經過一千多個日子,隔著漫長遙遠的距離,還不能把他從她的心裡趕出去嗎? 「小姐,畫好了嗎?」頂著一頭閃耀金髮的男子,眼眸帶笑地瞅著這位漂亮的東方女孩。 「再等一下……」綺幽用法文回應,將思緒拉回現實,繼續作畫,卻忽然發現她筆下的臉孔並不是屬於這位金髮男子,而是一張東方面孔。 她連忙撤下,又鋪展上另一張全新的畫紙,努力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男子的身上,無奈怎麼下筆就是不順手,心底浮上了一抹心酸的回憶。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深邃的詩句點出了她的窘況,她收起畫筆,走向前,將方才收下的紙鈔遞還給金髮男子。 「對不起,我今天不畫了……」她彎下身,開始收拾畫具。 「那麼——漂亮的小姐,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欣賞塞納河畔的夕陽嗎?」金髮男子覷著她美麗的容顏,熱情地搭訕。 她搖搖頭,背起畫具,飛快地離開廣場,走入熙來攘往的人潮裡。 不管她記憶裡齊定浚的臉龐如何清晰,都不能掩飾他們愛情的輪廓已經逐漸模糊。 她以為離得愈遠,傷痕就會愈淡,偏偏每過一天,回憶就提醒她一次,對他的思念又比昨天濃了一點。 她繞過街心,坐在公園的涼椅上,從背包裡取出沒吃完的麵包,撕成一小塊擲向草地,飛來許多鴿子啄啃。 一位金髮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到她的身邊,以娃娃音的法文向她索討麵包。 綺幽將剩下的麵包遞給他,小男孩開心地撕下麵包,天真地餵食著一群鴿子。 看著小男孩稚氣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她忽然心酸地想到,曾經她也有一個孩子,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現在應該也很大了,會叫媽媽了吧?不曉得會是男生還是女生? 她難受地將臉埋在兩掌之間,當年是她提出離婚的要求,是她不想再成為定浚的負累,執意離開他,離開臺灣,像個逃兵似的躲到法國來,為什麼還要苦苦地想著他呢? 有時候,她一個人在巴黎的街頭閑晃,走過雄偉的凱旋門、交錯縱橫的街道,仿佛在街角見到他的身影,每次都想拔腿去追逐,卻又在心裡嘲笑自己的愚蠢,她在巴黎、他在臺灣,怎麼可能是他? 夕陽漸漸西斜,天空黑黝黝地暗了下來,路燈像一團團光球亮了起來,她站起身,穿過狹小的巷子,回到公寓裡。 才剛進門,桌邊的電話就響起,她放下畫具,趕緊接聽起。 『綺幽嗎?我是姑姑……』藍怡真隔著越洋電話關心侄女的生活。 「姑姑,我是綺幽,你最近好嗎?」綺幽打起精神,裝出愉悅的口吻。 『你在巴黎的課程已經結束了吧?』 藍怡真明白那段失敗的婚姻傷透了綺幽的心,讓她連待在臺灣的勇氣都沒有。在辦妥離婚手續後,她便提著簡單的行李隻身來到巴黎,雖然是說要念書求學,但其實療傷逃避現實的成分居多。 這三年來,綺幽未曾回到臺灣,她只好每年排出一次假期,飛去巴黎看她。 「是結束了沒錯,但我想試著在這邊找個和藝術相關的工作……」綺幽委婉地推諉。 在巴黎的這幾年,她故意讓自己很忙,除了上課就是到美術館打工,再不然到廣場替觀光客作畫,不讓自己閑下來。 『你一個女孩子留在巴黎我不放心,再說我這幾年身體狀況也沒那麼好,不能再長途旅行,你還是回來臺灣,回家吧……』藍怡真動之以情。 家?她還有家嗎?曾經她以為自己擁有一個甜蜜的家,可以為她遮風擋雨,卻在轉瞬間支離破碎,好像她的人生註定是一場悲劇的試煉。 『綺幽,一切都過去了,你必須勇敢地站起來,不可以再逃避,你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永遠活在過去……』藍怡真繼續勸說。 綺幽猶豫地咬著下唇,雖然她住在巴黎,但心卻留在臺灣,於是在桌邊放兩個時鐘,一個是巴黎的時間,一個是臺北的時間,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想念齊定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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